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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俗》3.恶俗的大众传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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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俗电视

尽 管时不时地企图遮掩其羞耻,电视大体说来是一种贫民传媒,最善于宣传假牙清洁剂、不能自控时使用的尿片、啤酒、通便剂、汽车以及洗涮用品,但是一碰到书 籍、思想、历史,以及人类文明对话的复杂、精微和讽刺性就死了。在为一次有关“文化”问题而进行的电视谈话排演中,有人请我给“人类学的”一词找一个简易 的同义词,这使我确信,原来那是一个远非电视机前的观众所能理解的词,这就是为什么“文化”无法成为大众脑海中的以“娱乐”为目标的节目原因,因为这个话 题不能恶俗。

女子摔跤,奥普拉-温弗莉脱口秀,幼稚的黄金时段情境喜剧,以及那些所有角色都像卡通连环画中的要求一样表演夸 张的“戏剧特别节目”——这些自然是相当糟糕的,但对于知识阶层构成不了什么威胁,因为只有已经失去了知识的那些人,还在津津有味地观看某个已播到第32 次的节目。很多美国家庭拥有电视机的比例比拥有带抽水马桶的厕所还要高,而且平均每个家庭每天要看七个半小时的电视,也就是说从每天下午4点半一直看到半 夜12点,从“富人与名流生活方式”节目中汲取价值,从“异国风情”节目中领略艺术精微。这些当然是糟糕的,但还不是恶俗的。

要 找恶俗,你首先得转到新闻频道。在那里,事件要么被柔情化,要么被搞得耸人听闻,但却迟迟不讲出事情的核心内容,这样观众就不会转频道了。事情刚有了个眉 目,广告便接踵而来。同样恶俗的是没完没了的中产阶级口味的特别新闻,一副伪学问和假分析的样子,所谓的“专题讨论”也不过是自己不同意自己的意见,一个 人玩。这里的错觉在于,从表面上看,其整个过程和过去那种小圈子聚会或专家讨论会的气氛一样自由随意,而实际上完全是一套一成不变的陈词滥调,和迎合对方 感受的僵硬的传统手法,这就决定了不可能有任何新鲜或不肤浅的事情发生。刘易斯-拉法拇指出,“尽管表面上看来它极其流畅,电视实际上是一种极其严格的宣 传工具,只用那些类似即兴喜剧中的角色式的一成不变的人物”,从另一个角度阐明了在恶俗的情形中总会表现出来的表象与实质之间的距离。

你 可以用查尔斯。兰姆很久以前论及报纸时说过的话来谈论当今的电视:你没有哪一次不是怀着一丝渴望的兴奋打开一份报纸(也可说打开电视),又没有哪一次不是 满心失望地合上一份报纸(也可说关上那个操蛋的东西)的。就算你聪明绝顶,你刚开始时的一点点兴奋也很快会为庸俗和老套所征服,没完没了地滚出经过试验和 测试的而没有任何原汁原味的东西,表现与内容永远的胜利。电视是一个不可能有任何令人激动或有趣的事情发生的地方——除了现场直播的体育比赛。英迪的车会 不会撞毁?篮球场上会不会发生一次比以往更有意思的斗殴?那对奥林匹克冰上舞蹈家会不会跌倒?那名被撞晕了的橄榄球选手会不会再爬起来?还是,显然已经死 了,会被抬出场外?这类时刻或许还能激发一点好奇心,只是一小会儿,可以让人满意,只要那种该死的声音不总是插进来评论、解释、找关系、证实——某个现场 评论员非得每场在那儿说个没完,好像不如此我们就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似的。“球高高地飞向左半场,瑞恩正在追——靠墙了,靠了,靠了,”云云,而这一 切我们本可以自己看得一清二楚。有一种假设是很清楚的:如果没有解说与评论,任何事情都不会是真的。

同样的病也染到了电视新 闻身上。每件事情都必须编成一个“故事”,哪怕是显然无须任何评论的自在自为的事情:一座火山的喷发,一条鲸鱼浮出水面,足球迷互相打起架来了,有十五辆 车被撞毁在加利福尼亚的一条州际公路上。前新闻播报员汤姆-伍尔夫认识到电视的确把这类事件“安排”得很好,他说,其他一些这样或那样类似的东西正是电视 所要展示的惟一的“新闻”。实际上,他说,“如果彻底关闭电视新闻制作,只报道听证会、新闻发布会和冰球比赛之类的节目,这才是对全国的一种服务,才是电 视新闻。至少公众不会产生他们正在获得真实新闻的虚假错误印象”。再看看现在,电视新闻节目恰恰成了恶俗的本质;虚假的和实际的事情之间的鸿沟每周要以那 种人们熟悉的自我介绍方式(如“丹-拉瑟现在为您报道”)表演五次,而他常常根本就什么也没在报道,只不过在表演和朗读——依照电子提词机所显示的内容来 读,正如拉法姆所说,所使用的都是“专为六岁小儿能听懂配置的”语言。丹-拉瑟的表演只是个小骗术,毫无疑问,只是这个令人厌倦的表演世界里的一部分,它 披上了真实生活(现场报导)的面纱,而这从一开始就是电视的真正材料。正如托德-吉特林所说,即便丹-拉瑟也是在为“一种将乏味和欺骗提升为文化准则的生 活方式”作贡献。毕竟,如果你主要的差事就是大量地销售没有价值也不需要的东西,谎言和平庸就必然统领一切。它们并非刚好是电视不幸的副产品:它们恰恰是 电视之所以存在的理由。

一旦受到利益的驱使,谎言的魅力会有多大,它如今竟然渗进了一度很纯洁、与公开的金钱交易和玩世不恭 频道无缘的公共电视网。既然公共电视台不得不承认某位强有力的商业赞助商总是藏在某个被给定的节目背后,也就是说,肯定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被注 意或被提及,电视的羞耻感便迫使它避开如“由××赞助”这样的用语,而喜欢使用诸如“本节目之制作承蒙××基金之协助”之类的委婉调子,好像用了“基金” 这个词,整个节目就是由诸如基金会、大学以及类似的清白机构的高知识,不谋私利的领域中制作出来的了。

地方性电视新闻与全国性的不一样,它们更倾向于糟糕而非恶俗。全国性新闻专门使用单个的明星主持,如拉瑟或彼得-詹宁斯,而地方性新闻则要求其主持人必须明白,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相反,他们只是一个“新闻组”中的一员,该组的阵容安排永远不变:

一个女性(常常是亚裔的)

一个黑人

一个白人男性新闻播报员

一个白人(有时是黑人)体育新闻播报员

一个气象员,常常是个女性

这 里似乎流露出这样的意思,即该组成员均由普通人构成,都是一些既不比你更好,当然一定不比你更机灵的人,只有一个时候例外,那就是当他们扮演成你的忠实仆 人的时候。其魅力所在:地方新闻节目像所有别的节目一样必须依靠插播广告才能活下去,也就是说,他们不得不将新闻改造成过去被称为人类兴趣点的东西——比 如被从燃烧的大楼里拯救出来的猫和狗,多年之后重新团聚的兄弟姐妹,金婚银婚,滑稽好笑的巧合等等。又是托德-吉德林说的:“‘普通大众’的态度、情感和 价值是一切价值最终可以依据的不可动摇的标准”,由于依照那些成功的大众商业原则行事,电视终于完美地实现了最残酷无情的资本主义和最多愁善感的平民主义 的混合。这一事实,尽管很少会为那些好心肠的坚持相信电视有能力作出“文化上的”贡献的人们所接受,恰恰是某些人每逢电视被指责为一种贫民媒体时就会勃然 大怒的一个原因。要想保住饭碗,电视就必须奉承愚钝和轻信之徒。

除了真实的生活偶尔会迫使电视正视那些令人恐怖的事情之外, 电视新闻(就像它在报业的同行《今日美国》)的乐观精神将永远保持下去,而它的男女主持人们也从未远离过义务性的属于表演业的微笑传统。商业的乐观主义和 “报道”业的乐观主义没有差别,正如马克-克里斯平-米勒洞悉到的,“电视广告要想让人看起来像是‘一份奖励而非一次打断’,电视的其他节目就首先要以多 种微妙的方式进行调整,比如今人难以察觉地吸收商业广告的品质”。当“泰德”-阿布拉姆森将其夺冠的白色加长豪华矫车命名为“美国梦”时,他恰好是在无知 无识中应验了米勒的观点:美国对这个世界最主要的贡献就是——恶俗。那是我们最拿手的事情。

恶俗的电影演员及其他演艺人

娱乐业(ShoWbusiness)是离不开虚幻、夸张和欺诈的,故此与之相联系的一切都是恶俗。的确,其形象宣传、故意误导的呈现和夸张(如“世界上最伟大的表演”)的主要技巧,为所有别的地方提供了一个恶俗的典范。

属 于无可救药的恶俗之列的,都是些美国视若珍宝的演员。如阿尔弗雷德-兰特、琳-芳丹、海伦-海斯等人,低能、过度渲染的小丑、戏路狭窄,几乎没有能力驾驭 不属于他们自己的声音与风格,也就是说,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能力掌握比简单的现代美国银幕更宽、更滑稽好笑、更富有启发意义的悲剧节目。地方性演员,可以这 么称呼他们,他们的局限性是如此显而易见,只有狂热的宣传才能拯救他们,许多二三十年前的男性演员均属此类,如伯吉斯-梅瑞迪斯,查尔顿-赫斯顿,理查德 -韦德马克,罗伯特-斯代克,当然还有企图演亚哈伯船长的格里高利-派克。这一糟糕传统的继承者们有罗伯特-杜拉尔,尼克-诺尔特,里察-基尔以及比尔- 考斯比(那位夸张大师),还有加利-柯尔曼,23岁的时候就是扮怪相大师了。以体格健壮肌肉发达的身躯见长的有阿诺德-施瓦辛格,希尔维斯特-史泰隆,他 们属于一个自己营造的特殊阶层,一对儿唐-莱瑟姆法则的典型例子:“你的声音越大,才气越少,你就会越着名。”还有汤姆-汉克斯,海伦-斯拉特,乔治-汉 弥尔顿,彼德-弗克,罗伯特-梅彻姆,罗西安-巴尔,里卡多-蒙塔尔班,查尔斯-布朗森,奥玛-谢瑞弗,怕特-雷诺兹,帕特里克-斯瓦奇——所有这些人没 有一个该被忽视,也别忘了琳达-达耐尔。这些人个个都有扮鬼脸和大喊大叫的不凡身手,不放过表露每一丝感情,惟恐观众错过。有些演员的局限性太大,以至于 只能在电影里展现他们自己的性格,如芭芭拉-史翠珊和卡罗尔-伯耐特。把这一点放在各时代经典恶俗演员之一的罗纳德-里根身上是特别真切的,对其所扮演的 角色、剧情极其娴熟,但在企图扮演“总统”时却是灾难性的。接下来该轮到胖子奥逊-威尔斯和马龙-白兰度,曾经温文尔雅、年轻有为的人,最终成了由美国式 的贪财和享乐所局限的“好生活”的牺牲品,以致除了看到他们(在电影里)静坐在一片漆黑中之外,再没有其他抛头露面的时候了①。在美国的恶俗演员里,玛格 莉特-汉弥尔顿,即扮演影片《公牛术士》(TheWizardofOx)中的邪恶女巫的女人,在她所有的保留节目和换季轮演中都一直在狂敲滥打、挤眉弄 眼、大喊大叫,一直折腾到80多岁,惹得评论员约翰-西蒙不得不对她的表演之一作如下评价:“玛格莉特-汉弥尔顿现年82岁,不过看上去还要老一些。”虽 然说的有些残酷,却精彩之极。

①指马龙-白兰度在《现代启示录》中的角色,而为了这一简单的表演他向导演科波拉索要100万美元,因此被作者斥为贪财。

要 想体味一下美国演员有多么恶俗,只须想一下厄内斯特-伯格奈恩饰演的道格勃里②、休姆-克洛宁饰演的俄狄浦斯、唐-阿梅彻饰演的李尔王、莎丽-菲尔德饰演 的麦克白夫人、或汤姆-克鲁斯饰演的伊阿古③。如果保罗-纽曼——尽管很有才气——想要说服我们相信他就是本尼迪克④,或者安东尼-奎恩就是塔杜菲⑤,那 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国际尴尬啊。达斯廷-霍夫曼或许不够完美,不过至少他还时不时地展现了一个真正的演员想要假装是夏洛克⑥的迫切心情。

②即“倒垃圾”警长,莎剧《无事生非》中愚蠢、多嘴、语无伦次的巡官。

③Iago,莎剧《奥赛罗》中狡诈残忍的人物。

④Benedick,莎剧《无事生非》中的男主角之一。

⑤Tartuffe,法国剧作家莫里哀同名喜剧中的人物,后泛指伪君子。

⑥Shylock,莎剧《威尼斯商人》中狠毒的放高利贷者。

似 乎舞台和银幕还不能给我们以充足的供应,音乐指挥台上我们还能找到不少恶俗的“演员”,看他们在交响乐队面前痛苦地扭动着,作出各种刻意、虚假的姿态和动 作,极尽夸张表演之能事。必须承认,演这种戏是十分困难的,何况当你的观众(听众)是在你的身后,而你所有的手段都被局限于你的双手、你的后脑勺以及你的 燕尾服的背面时,因此,指挥者们极富戏剧性的过度举止,或许出于他们想要克服在表现上的以上种种限制的迫切心情。

一个竭尽全 力克服这些限制的人就是列昂纳德-伯恩斯但①,他使自己几乎成了这方面的权威人物和十足的恶俗“大师”队列里的世界冠军。唐纳尔-亨纳汉是许多点名批评伯 恩斯但的音乐批评家之一。伯恩斯但敏感的虚荣心激励他专门指挥“B”字母打头的作曲家的曲目,如贝多芬和勃拉姆斯的音乐,这样,仿佛出于对押头韵的义务所 迫,他便可以将那些他自己作的曲子也统统放进了演奏曲目。唐纳尔-亨纳汉指出,粗俗的听众由于仰慕伯恩斯但“对音乐平淡无奇的领会以及他用手势生动传达自 我的演员技巧,甚至一个聋子都能轻易地欣赏他的音乐会”。可是,伯恩斯但常常走得太远了,以企图“用表演偷偷取代音乐”而告终。亨纳汉看厌了他表演的一个 十分容易的绝技,在布拉姆斯的第四交响乐中,只见“他让他的双臂软塌塌地悬在空中,如母鸡般地点着头,肩膀使劲地耸着,……完全是一出欧洲指挥家的老把 戏”,却迫使听众前往观看“这位以音乐本身为代价却奇怪地失了业的指挥家”的表演,伯恩斯但看来是不可救药了,因为,正如亨纳汉的观察,“我们时代还没有 哪个指挥家像伯恩斯但先生那样跟自己有如此绝妙的默契”。

①LeonardBernstein,着名交响乐指挥家,曾长期执掌纽约爱乐乐团音乐指导席位。

管 弦乐队的指挥一度是敲钟人的同义词。瓦格纳对贝多芬的演绎改变了这一切,并帮助人类建立了恶俗指挥的现代传统——乐队指挥与他指挥的音乐同样了不起。如某 位批评家所指,罗马尼亚的指挥塞尔吉厄-塞利毕达奇(SergiuCelibidache)以其“能周到地在舞台上与其演员共享掌声”而着称。塞利毕达奇 毫无疑问是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音乐天才,只是“大自我主义了,从本应为之效力的乐队手中侵占创造力”。利奥波德-斯托科夫斯基 (LeopoldStokowski)是此一自我主义阵营中的又一个例子,而查尔斯-穆赫(CharlesMunch)也过于着重他自己了,他坚信是他而 不是乐队,当然更不是音乐,是“上千人前往寻求温暖与光明的中心”。

要想维持一大批当今最受欢迎的恶俗指挥们的敏感而深奥的 声誉,就要有精巧和持续不断地吸引公众注意力的方法。祖宾-梅塔(ZubinMehta)——“一个没有深度的花哨的指挥家”,一位专家如是称呼他——在 这方面可谓是身居榜首了,紧随其后的该是那位浅薄的小泽征尔(SeijiOzawa),其图像记忆力可以使他一瞬间记住一整章乐谱,而且无需琢磨和思索, 据说,在小泽征尔领导下的波士顿交响乐团的演员们有一次差点反叛,原因是他们“从他那儿什么也没学到”。沿着恶俗名单再往下,你就会找到利奥纳德-斯莱特 金(LeonardSlatkin),继续往下,就是奈威尔-麦瑞纳尔爵士(SirNevil1eMarriner),他没有能为明尼苏达管弦乐团颇有见 地的听众留下好印象,如今正在伦敦经营相当成功的娱乐业,为只要视野中看得见的所有小型表演灌制唱片。像恶俗的演员一样,恶俗的指挥们知道听众太愚钝,且 未受过什么音乐训练,不可能有眼力把他们揪出来,而对于那些由公共关系顾问们(从前叫新闻代理人)发出的赞誉之辞,他们也不可能产生任何怀疑。

那 些没有被雇用的交响乐指挥们会做什么呢?你大概能猜得出他们可能会在某个狭小、肮脏的仓库里教小提琴,或者在那些最不起眼的美国学校(见“恶俗的大学”) 里讲授音乐欣赏课。而未受雇用的演员的命运,就没有那么多的神奇可言了。大多数糟糕的演员,他们只是还没有足够的演出和崭露头角的机会晋升为恶俗,就只好 充当男侍者和女招待了。关于他们,请看“恶俗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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