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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亚特》第十一卷(2)

伊利亚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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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他出枪击中俄底修斯身前溜圆的战盾,

沉重的枪尖深扎进闪亮的盾面,

挑开精工制作的胸甲,

捅裂了肋骨边的皮肉;然而,

帕拉丝·雅典娜不让枪尖触及他的要害。

俄底修斯心知此伤不会致命,

往后退了几步,对着索科斯嚷道:

“可怜的东西,可知惨暴的死亡即将砸碎你的脑袋!

不错,你挡住了我的进攻,对特洛伊人的攻杀,

但是,我要直言相告,今天,就在此时此地,死亡和乌黑的

命运将要和你见面!你将死在我的枪下,给我送来

光荣,把自己的灵魂交付驾驭名驹的死神!”

他言罢,索科斯转过身子,撒腿便跑,

然而,就在转身之际,枪矛击中脊背,

双脚之间,长驱直入,穿透了胸脯。

他随即倒地,轰然一声;神勇的俄底修斯开口吹嚷,喊道:

“索科斯,聪明的驯马者希帕索斯的儿子,

死亡追上并放倒了你;你躲不过它的追击。

可怜的东西,你的父亲和尊贵的母亲

将不能为你合上眼睛;利爪的兀鹫

会扒开你的皮肉,双翅击打着你的躯体!要是我

死了,我却可得到体面的葬礼,卓越的阿开亚人一定不会忘怀。”

言罢,他从身上拔出聪颖的索科斯扎入的

沉甸甸的枪矛,穿过突鼓的战后;枪尖高身,

带出涌注的鲜血,使他看后心寒。

然而,心胸豪壮的特洛伊人,看到俄底修斯身上的鲜血,

高兴得大叫起来,在混乱的人群中,一窝蜂似地向他扑赶。

俄底修斯开始退却,大声呼唤他的伙伴,

连叫三次,声音大到人脑可以承受的极限。

嗜战的墨奈劳斯三次听见他的喊声,

马上对离他不远的埃阿斯说道:

“忒拉蒙之子,宙斯的后裔,兵士的牧者埃阿斯,

我的耳旁震响着坚忍的俄底修斯的喊叫;

从声音来判断,他好像已只身陷入重围,而特洛伊人

正在发起强攻,打得他喘不过气来。

让我们穿过人群,最好能把他搭救出来。

我担心他会受到特洛伊人的伤损,孤身一人,

虽然他很勇敢——对达奈兵众,这将是莫大的损害。”

言罢,他领头先行,埃阿斯随后跟进,神一样的凡人。

他们看见宙斯钟爱的俄底修斯正被特洛伊人

围迫不放,如同一群黄褐色的豺狗,在那大山之上,

围杀一头带角的公鹿,新近受过

猎人的箭伤,一枝离弦的利箭,生逃出来,

急速奔跑,只因伤口还冒着热血,腿脚尚且灵捷。

但是,当迅跑的飞箭最终夺走它的活力,

贪婪的豺狗马上开始撕嚼地上的尸躯,在山上

枝叶繁茂的树林里。然而,当某位神明导来一头

凶狠的兽狮,豺狗便吓得遑遑奔逃,把佳肴留给后来者吞食。

就像这样,勇莽的特洛伊人围住聪慧的、头脑灵活的

俄底修斯。成群结队,但英雄

挥舞枪矛,左冲右突,挡开无情的死亡。

其时,埃阿斯向他跑来,携着墙面似的盾牌,

站在他的前面,吓得特洛伊人四散奔逃。

嗜战的墨奈劳斯抓住俄底修斯的手,带着他

冲出人群,而他的驭手则赶着车马,跑至他们身边。

随后,埃阿斯蹽开大步,扑向特洛伊人,击倒多鲁克洛斯,

普里阿摩斯的私生子,接着又放倒了潘多科斯,

鲁桑得罗斯、普拉索斯和普拉耳忒斯。

像一条泛滥的大河,从山上浩浩荡荡地

泻入平野,推涌着宙斯倾注的雨水,

冲走众多枯干的橡树和成片的

松林,直到激流卷着大堆的树村,闯入大海——

光荣的埃阿斯冲荡在平原上,追逐奔跑,

杀马屠人。然而,赫克托耳却还不知这边的

战况,因他搏杀在战场的左侧,

斯卡曼得罗斯河边——那里,人头成片地落地,

远非其他地方所能比及;无休止的喧嚣

围裹着高大的奈斯托耳和嗜战的伊多墨纽斯。

赫克托耳正和这些人打斗,以他的枪矛和驾车技巧

重创敌军,横扫着年轻人的军阵。

尽管如此,卓越的阿开亚人仍然不予退让,

若不是亚历克山德罗斯,美发海伦的夫婿,

击伤兵士的牧者,奋勇冲杀的马卡昂,

用一枝带着三个倒钩的羽箭,射中他的右肩。

怒气冲冲的阿开亚人此时替他担心,

担心随着战局的变化,敌人会出手杀倒马卡昂。

伊多墨纽斯当即发话,对卓越的奈斯托耳喊道:

“奈斯托耳,奈琉斯之子,阿开亚人的光荣和骄傲!

赶快行动,登上马上,让马卡昂上车呆在

你的身边,驾着风快的驭马,全速前进,赶回海船。

一位医者抵得上一队兵丁——

他能挖出箭镞,敷设愈治伤痛的药剂。”

图丢斯之子言罢,格瑞尼亚的车战者奈斯托耳谨遵不违,

即刻踏上战车;马卡昂,大医士

阿斯克勒丕俄斯之子随即登车同行。

他手起鞭落,驭马扬蹄飞跑,不带半点勉强。

直奔深旷的海船,它们心驰神往的地方。

战车上,开勃里俄奈斯,站在赫克托耳身边,

眼见特洛伊人的退败之势,对他的同伴说道:

“赫克托耳,你我置身战场的边沿,拼战达奈人,

在这场惨烈的杀斗中;别地的特洛伊兵勇

已被打得七零八落,人马拥挤,乱作一团。

忒拉蒙之子追杀着他们,我已认出他来,不会有错——

瞧他肩头的那面硕大的战盾。赶快,

让我们驾着马车赶去,去那战斗最烈

的地方,驭手和步兵们正

喋血苦战,拼斗搏杀,喊声不绝。”

言罢,他举起脆响的皮鞭,驱赶

长鬃飘洒的骏马,后者受到鞭击,迅速

拉起飞滚的战车,奔驰在两军之间,

踏过死人和盾牌,轮轴沾满

飞溅的血点,马蹄和飞旋的

轮缘压出四散的污血,喷洒在

围绕车身的条杆。赫克托耳全力以赴,准备插入

纷乱的人群,冲垮他们,打烂他们——他给

达奈人带来了混乱和灾难,全然不顾纷飞的

枪矛[●],冲杀在其他战勇的队阵,

●全然……的枪矛:或为不停地操使着枪矛。

奋战搏杀,用铜枪、战剑和大块的石头。

不过,他仍然避不击战埃阿斯,忒拉蒙的儿子。

其时,坐镇山巅的父亲宙斯已开始催动埃阿斯回退。

他木然站立,膛目结舌,将七层牛皮制成的巨盾甩至背后,

移退几步,目光扫过人群,像一头野兽,

转过身子,一步步地回挪。

宛如一头黄褐它的狮子,被狗和猎人

从拦着牛群的庄院赶开——他们整夜

监守,不让它撕食言牛的肥膘;

俄狮贪恋牛肉的肥美,临近扑去,

但却一无所获——雨点般的枪矛迎面

砸来,投自粗壮的大手,另有那腾腾

燃烧的火把,吓得它,尽管凶狂,退缩不前;

随着黎明的降临,饿狮怏怏离去,心绪颓败。

就像这样,埃阿斯从特洛伊人面前回退,心情沮丧,

勉勉强强,违心背意,担心阿开亚人的海船,它们的安危。

像一头难以推拉的犟驴,由男孩们牵着行进,

闯入一片庄稼地里,尽管打断了一根根枝棍,

但它照旧往里躬行,咽嚼着穗头簇拥的谷粒;

男孩们挥枝抽打,但毕竟重力有限,

最后好不容易把它撵出农田,但犟驴已吃得肚饱溜圆。

就像这样,心志高昂的特洛伊人和来自遥远地带的盟友们,

紧紧追赶神勇的埃阿斯,忒拉蒙之子,

不时把投枪击打在巨盾的中心。

埃阿斯,再次鼓起狂烈的战斗激情,时而

回头扑向特洛伊人,驯马的好手,打退他们的

队伍,时而又掉转身子,大步回跑。

但是,他挡住了他们,不让一个敌人冲向迅捷的海船,

子身挺立,拼杀在阿开亚兵壮和特洛伊人

之间的战阵。飞来的枪矛,出自特洛伊斗士粗壮的

大手,有的直接打在巨盾上,另有许多

落在两军之间,不曾碰着白亮的皮肤,

扎在泥地上,带着撕咬人肉的欲念。

其时,欧鲁普洛斯,埃阿蒙光荣的儿子,

眼见埃阿斯正受到投枪的追击,劈头盖脸的枪雨,

跑去站在他的身边,投出闪亮的枪矛,

击中阿丕萨昂,法乌西阿斯之子,兵士的牧者,

打在肝脏上,横隔膜下,当即酥软了他的膝腿。

欧鲁普洛斯跳上前去,抢剥铠甲,从他的肩头。

但是,当神一样的亚历克山德罗斯

发现他的作为,马上拉紧弓弦,射向

欧鲁普洛斯,箭头扎入右边的股腿,

崩断了箭杆,剧烈的疼痛钻咬进大腿的深处。

为了躲避死亡,他退回己方的伴群,

提高嗓门,用尖亮的声音对达奈人喊道:

“朋友们,阿耳吉维人的首领和统治者们!

大家转过身去,站稳脚跟,为埃阿斯挡开这冷酷的

死亡之日,他已被投枪逼打得难以抬头。

我想,他恐怕逃不出这场悲苦的战斗。

站稳脚跟,面对忒拉蒙之子、大个子埃阿斯周围的敌人。”

带伤的欧鲁普洛斯言罢,伙伴们冲涌过来,

站在他的身边,把盾牌斜靠在他的肩上,挡住

投枪。其时,埃阿斯跑来和他们聚会,

转过身子,站稳脚跟,置身己方的队阵。

就这样,他们奋力搏杀,像熊熊的烈火。与此同时,

奈琉斯的驭马拉着奈斯托耳撤出战斗,

热汗淋漓;同往的还有马卡昂,兵士的牧者。

其时,捷足的斗士、卓越的阿基琉斯看到并认出了马卡昂,

站在那条巨大、深旷的海船的尾部,

了望着这场殊死的拼搏,可悲的追杀。

他随即发话,招呼伙伴帕特罗克洛斯,

从他站立的船上;后者听到呼声,跑出营棚,

像战神一般。然而,也就在这一时刻,死亡开始盯上了他。

墨诺伊提俄斯强壮的儿子首先启口,问道:

“为何叫我,阿基琉斯?有何吩咐?”

言毕。捷足的阿基琉斯答道:

“墨诺伊提俄斯卓越的儿子,使我欢心的伴友,

现在,我想,阿开亚人会跑来抱住我的膝腿,

哀声求告;战局的严酷已超过他们可以忍受的程度。

去吧,宙斯钟爱的帕特罗克洛斯,找到奈斯托耳,

问他伤者是谁,那个他从战场上带回的壮勇。

从背后望去,此人极像马卡昂,

阿斯克勒丕俄斯之子,从头到脚都像,但我还不曾见着

他的脸面——驭马急驶而过,跑得飞快。”

帕特罗克洛斯得令而去,遵从亲爱的伙伴,

扯开腿步,沿着阿开亚人的营棚和海船。

其时,奈斯托耳来到自己的营房:

他俩跳下马车,踏上丰肥的土地,驭手

欧鲁墨冬从车下宽出老人的

驭马。他们吹晾着衣衫上的汗水,

站在海边的清风里,然后

走进营棚,坐在高背的木椅上。

发辫秀美的赫卡墨得为他们调制了一份饮料,

心志豪莽的阿耳西努斯的女儿,奈斯托耳的战礼,

得之于忒奈多斯——阿基琉斯攻破这座城堡后,阿开亚人

把此女挑给奈斯托耳,因为他比谁都更善谋略。

首先,她摆下一张桌子,放在他们面前,一张漂亮的

餐桌,平整光滑,安着珐琅的支腿,然后

放上一只铜篮,装着蒜头,下酒的佳品,

以及淡黄色的蜂蜜和用神圣的大麦做成的面食。

接着,她把一只做工精致的杯盏放在篮边,此杯

系老人从家里带来,用金钉铆连,有四个

把手,每一个上面停栖着两只

啄食的金鸽,垫着双层的底座。

满斟时,一般人要咬紧牙关,方能把它从桌面端起,

但奈斯托耳,虽然上了年纪,却可做得轻而易举。

用这个杯子,举止不逊女神的赫卡墨得,用普拉姆内亚美酒,

为他们调制了一份饮料,擦进用山羊奶做就的乳酪,

用一个青铜的锉板,然后撒上雪白的大麦——

调制停当,她便恭请二位喝饮。

两人喝罢,消除了喉头的焦渴,

开始享受谈话的愉悦,你来我往地道说起来。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来到门前,止步,一位像神一样的凡人。

见到他,老人从闪亮的座椅上惊跳起来,

握住他的手,引他进来,让他人坐。

但帕特罗克洛斯却站在他的对面,拒绝道:

“现在,宙斯钟爱的老人家,可不是下坐的时候。你说服不

了我。此人可敬,但极易发怒,他差我弄清,那位由你

带回的伤者究为何人。现在,我已亲眼见到,

他是马卡昂,兵士的牧者。我将

即刻赶回,把此番信息报给阿基琉斯。

你也知道,老人家,宙斯钟爱的老战士,他是什么样的人——

刚烈、粗暴,甚至可对一个无辜之人动怒发火。”

听罢这番话,格瑞尼亚的车战者奈斯托耳答道:

“阿基琉斯才不会伤心呢,为被投枪击伤的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军中滋长的悲戚

之情,他哪里知道!全军最勇敢的战将

都已卧躺船边,带着剑伤或枪痕。

图丢斯之子、强健的秋俄墨得斯已被羽箭射伤,

俄底修斯则身带枪痕,着名的枪手阿伽门农亦然;

欧鲁普洛斯大腿中箭,还有

我刚从战场上带回的马卡昂,

已被离弦的羽箭射伤。但阿基琉斯,

虽然骁勇,却既不关心,也不怜悯达奈人。

他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猖撅的烈火

烧掉海边的快船,冲破阿耳吉维人的阻拦?

等到我们自己都被宰杀,一个接着一个?我的四肢

已经弯曲,早先的力气已经不复存在。

但愿我能重返青壮,浑身都是力气,

就像当年一样——那时,我们和厄利斯人打了一场械斗,

为了抢夺牛群;其时,我亲手杀了伊图摩纽斯,

呼裴罗斯勇敢的儿子,家住厄利斯。

出于报复,我要抢夺他的牛群,而他却为保卫

畜群而战,被我投枪击中,倒在前排的

壮勇里,吓得那帮村民落荒而逃。

从平野上,我们夺得并赶走了何等壮观的畜群:

五十群牛,同等数量的绵羊,同样数量的

肥猪,以及同样多的成片的山羊,

还有棕黄色的骤马,总共一百五十匹,

许多还带着驹崽,哺吮在腹胯下。

夜色里,我们把畜群赶进普洛斯,

哄进奈琉斯的城堡。家父心花怒放,

见我掠得这许多牲畜,小小年纪,即已经历了一场拼搏。

翌日拂晓,信使们扯开清亮的嗓门,

招呼所有有权向富庶的厄利斯人讨还冤债的民众,统统出来。

普洛斯的首领们聚在一块,分发战礼;

需要偿还所失者,人数众多,因为

我们普洛斯人少,故而长期遭受他们的凌辱。

多年前,强有力的赫拉克勒斯曾来攻打,

击败了我们,打死了我们中最骠健的壮勇。

高贵的奈琉斯有十二个儿子,现在

只剩下我,其余的都已作古。

这些事情助长了身披铜甲的厄利斯人的凶傲,

他们肆虐狂蛮,兴兵征伐,使我们受害至深。

老人从战礼中挑了一群牛和一大群羊,

总数三百,连同牧人一起——

富足的厄利斯人欠了他一大笔冤债:

四匹争夺奖品的赛马,外带一辆马车。

那一年,马儿拉着战车,参加比赛,争夺三脚铜鼎,

不料奥格亚斯,民众的王者,扣留并占夺了车马,

遣走驭者,让他踏上归程,带着思马的烦愁。

所以,年迈的奈琉斯,出于对仇人言行的愤怒,

择取了一份极丰厚的战礼,并把其余的交给众人,

由他们分配,使每人都能得到公平的份子。

就这样,我们一边处理战礼,一边在全城

敬祭神明。到了第三天,厄利斯人大军出动,

举兵进犯,大队的兵勇和风快的战马,

全速前进,带着两个披甲的战勇,摩利俄奈斯兄弟,

小小年纪,尚不十分精擅狂烈的拼搏。多沙的

普洛斯境内有一座城堡,斯罗厄萨,矗立在陡峭的山岩,

远离阿菲俄斯河,地处边睡。他们

包围了这座石城,急不可待地试图攻破。

然而,当他们扫过整个平原,雅典娜冲破

夜色,向我们跑来,来自俄林波斯的使者,召呼我们武装

备战。在普洛斯,他所招聚的不是一支行动迟滞缓慢的军队,

而是一帮求战心切的兵勇。其时,奈琉斯

不让我披挂上阵,藏起了我的驭马,

以为我尚不精熟战争的门道。

所以,我只得徒步参战,但仍然突显在

车战者中——雅典娜安排着这场战斗。

那地方有一条河流,米努埃俄斯,在阿瑞奈附近

倒人大海。河岸边,我们等待着神圣的黎明,

我们,普洛斯车战者的营伍和蜂拥而至的步兵。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全身披挂,整队出发,

及至中午时分,行至神圣的阿尔菲俄斯河岸。

在那里,我们用肥美的牲品祀祭力大无比的宙斯,

给阿尔菲俄斯和波塞冬各祭了一头公牛;此外,

还牵过一头从未上过轭架的母牛,献给灰眼睛的雅典娜。

然后,我们吃过晚饭,以编队为股,

就着甲械,躺倒睡觉,枕着湍急的

水流。与此同时,心胸豪壮的厄利斯人

已挥师围城,心急火燎,期待着捣毁墙门。

但是,城门未破,战神却已在他们面前展现他的杰作。

当太阳在地平线上探出头脸,放出金色的光芒,

我们,祈告过宙斯和雅典娜,冲入了短兵相接的战斗。

普洛斯人和厄利斯人兵戎相见,

而我则首开杀戒,夺下一对风快的驭马,

杀了手提枪矛的慕利俄斯,奥格亚斯的女婿,

娶了他的长女,头发秀美的阿伽墨得——此女

识晓每一种药草,生长在广袤的大地——

当他迎面冲来时,我投出带着铜尖的枪矛,

将他击倒在泥尘里,尔后跳上他的战车。

和前排的壮勇们一起战斗。眼见此人倒地,

心胸豪壮的厄利斯人吓得四散奔逃,

因为他是车战者的首领,他们中最好的战勇。

我奋力追杀,像一股黑色的旋风,抢得

五十辆战车,每车二人,

在我枪下丧命,嘴啃泥尘。其时,我完全可以

杀了那两个年轻的兵勇,摩利俄奈斯兄弟,阿克托耳的

后代,要不是他俩的生身父亲,力大无穷的裂地之神,

把他们抢出战场,裹在浓浓的雾团里。

其时,宙斯给普洛斯人的双手增添了巨大的勇力,

我们紧追着敌人,在空旷的平野,

屠杀他们的战勇,捡剥精美的甲械,

车轮一直滚到盛产麦子的布普拉西昂和

俄勒尼亚石岩,以及人们称之为“阿勒西俄斯丘陵”

的高地。终于,雅典娜收住了我们的攻势,而我

也在那里放倒了我所杀死的最后一个人,弃尸而行。阿开亚人

赶着迅捷的驭马凯旋,从普拉西昂回到普洛斯。

全军上下,在神祗中,都把光荣归在宙斯名下;而在凡人中,他

们却把光荣给了奈斯托耳。

这,便是我,兵勇中的奈斯托耳——假如这不是一场梦幻。然

而,那个阿基琉斯,

他只能孤孤凄凄地享受勇力带来的好处;事实上,告诉你,

他将会痛哭流涕,只是为时已晚,在我们军队损失殆尽的

时候。

我的朋友,还记得临行前乃父对你的嘱告吗?

那一天,他让你离开弗西亚,前往聚会阿伽门农。

我们俩,卓越的俄底修斯和我,其时正在厅堂里,

耳闻了所说的一切,包括乃父对你的训告。

我们曾前往裴琉斯建筑精固的房居,

为招募壮勇,走遍了土地肥沃的阿开亚。

我们来到那里,发现英雄墨诺伊提俄斯已在屋内,还有你

和你身边的阿基琉斯。裴琉斯,年迈的车战者,

正在墙内的庭院,烧烤牛的肥腿,奉祭给

喜好炸雷的宙斯。他手拿金杯,

把闪亮的醇酒泼洒经受火焚的祭品。

其时,你俩正忙着肢解切割牛的躯体。当我们

行至门前站定,阿基琉斯惊诧地跳将起来,

抓住我们的手,引我们进屋,请我们人座,

摆出接待生客的佳肴,使来者得到应有的一切。

当我们满足了吃喝的愉悦,

我就开口说话,邀请你俩参战,

二位满口答应,聆听了两位父亲的教诲。

年迈的裴琉斯告诫阿基琉斯,他的儿子,

永远争做最好的战将,勇冠群雄。

而对你,墨诺伊提俄斯,阿克托耳之子,亦有一番嘱告:

‘我的孩子,论血统,阿基琉斯远比你高贵,

但你比他年长。他比你有力,远比你有力,

但你要给他一些忠告,有益的劝导,

为他指明方向。他会顾及自己的进益,听从你的劝告。’

这便是老人对你的嘱咐,而你却已忘得一干二净。然而,即便

是现在,

你仍可进言聪明的阿基琉斯,他或许还会听从你的劝说。

谁知道呢?凭藉神的助信,你或许可用恳切的规劝

唤起他的激情;朋友的劝说自有它的功益。

但是,倘若他心知的某个预言拉了他的后腿,

倘若他那尊贵的母亲已告诉他某个得之于宙斯的信息,

那就让他至少派你出战,率领其他慕耳弥冬人——

你的出现或许可给达亲人带来一线胜利的曙光。

让他给你那套璀璨的铠甲,他的属物,穿着它投入战斗;

这样,特洛伊人或许会把你当他,停止进攻的

步伐,使苦战中的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得获一次喘息的机会——

他们已精疲力尽。战场上,喘息的时间总是那样短暂。

你们,息养多时的精兵,面对久战衰惫的敌人,可以

一鼓作气,把他们赶回特洛伊,远离我们的营棚和海船。”

奈斯托耳一番说道,催发了帕特罗克洛斯胸中的战斗

激情,他沿着海船跑去,回见阿基琉斯,埃阿科斯的后代。

然而,当帕特罗克洛斯跑至高贵的俄底修斯统领的

海船——阿开亚人集会和绳法民俗习规的

地方,建竖着敬神的祭坛——

他遇到了股腿中箭的欧鲁普洛斯,

埃阿蒙卓越的儿子,正拖瘸着伤腿,

撤离战斗,肩背和脸上滚淌着

成串的汗珠,伤口血流不止,

颜色乌红。然而,他意志刚强,神色坚定。

看着这般情景,墨诺伊提俄斯强壮的儿子心生怜悯,

为他难过,用长了翅膀的话语,对他说道:

“可怜的人!达奈人的王者,我的首领们,

你们的命运真有这般凄惨?——在远离亲友和故土的

特洛伊地面,用你们闪亮的脂肪,饱喂奔走的饿狗!

现在,宙斯钟爱的壮士欧鲁普洛斯,告诉我,

阿开亚人是否还能,以某种方式,挡住高大的赫克托耳?

抑或,他们已生还无门,必将碰死在他的枪尖?”

听罢这番话,带伤的欧鲁普洛斯答道:

“告诉你,卓越的帕特罗克洛斯,阿开亚人将无力

继续自卫,他们将被撵回乌黑的海船。

所有以往作战最勇猛的壮士,此时

都已卧躺船边,带着敌人手创的

创伤或枪痕——特洛伊人的勇力一直在不停地添增!

过来吧,至少也得救救我,扶我回到乌黑的海船,

替我挖出腿肉里的箭镞,用温水洗去

黑红的污血,敷上镇痛的、疗效显着的

枪药——人们说,你从阿基琉斯那儿学得这手本领,

而阿基琉斯又受之于开荣,马人中最通情理的智者。

至于我们自己的医士,我想,马卡昂

已经受伤,躺在营棚里,

本身亦需要一位高明的医者,

而波达雷里俄斯还战斗在平原上,顶着特洛伊人的重击。”

听罢这番,墨诺伊提俄斯强壮的儿子说道:

“此事不太好办,英雄欧鲁普洛斯,我们该如何处置?

我正急着回赶,将格瑞尼亚的奈斯托耳,阿开亚人的监护,

托我的口信带给阿基琉斯,战场上的心魂。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撇下你,带着钻心刺骨的伤痛。”

言罢,他架起兵士的牧者,走向

营棚。一位伴从见状,席地铺出几张牛皮,

帕特罗克洛斯放下欧鲁普洛斯,用刀子,从腿肉中

剜出锋快犀利的箭镞,用温水洗去

黑红的污血,把一块苦涩的根茎放在手里拍打,

敷在伤口上,止住疼患——此物可平镇

各种伤痛。伤口随之干化,鲜血止涌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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