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第14章 克劳莱小姐府上(2)
克劳莱小姐病体复原,下楼到客厅里来休息,蓓基就唱歌给她听,或是想别的法子给她解闷。后来她有气力坐车出去散心了,也还是蓓基跟着出去。有一回,她们兜风兜到一个你想不到的地方,原来克劳莱小姐心地好,重情分,竟肯为利蓓加把马车赶到勃鲁姆斯白莱勒塞尔广场,约翰-赛特笠先生的门口。
不消说,她们到这里来拜访以前,两个好朋友已经通过好几次信了。我跟你直说了吧,利蓓加在汉泊郡的时候,她们两人永远不变的交情已经淡薄了不少。它仿佛已经年老力衰,只差没有死掉。两个姑娘都忙着盘算自己切身的利害:利蓓加要讨好东家,爱米丽亚的终身大事也使她心无二用。两个女孩儿一见面,立刻扑向前来互相拥抱。只有年轻姑娘才有那样的热忱。利蓓加活泼泼兴冲冲的吻了爱米丽亚。爱米丽亚呢,可怜的小东西,只怪自己冷淡了朋友,觉得不好意思,一面吻着利蓓加,一面羞得脸都红了。
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很局促,因为爱米丽亚恰巧预备出门散步。克劳莱小姐在马车里等着,她的佣人们见车子到了这么一个地段,都在诧异。他们光着眼瞧着老实的黑三菩,勃鲁姆斯白莱这儿的听差,只当此地根生土长的人都像他一般古怪。后来爱米丽亚和颜悦色的走出大门(利蓓加一定要领她见见克劳莱小姐,她说老太太十分愿意结识她,可是身体不好,不能离开马车)——我刚才说到爱米丽亚走出大门,派克街穿号衣的贵族们看见勃鲁姆斯白莱这区里竟有这样的人物,都觉得惊讶。爱米虽然腼腆些,样子却是落落大方,上前见了她朋友的靠山。老太太看她脸蛋儿长得可人意,见了人羞答答的脸红,非常喜欢。
她们拜访以后,坐车向西去了。克劳莱小姐道:“亲爱的,她的脸色多好看!声音多好听!亲爱的夏泼,你的小朋友真讨人喜欢。几时叫她上派克街来玩儿,听见吗?”克劳莱小姐审美的见解很高明。她赏识大方的举止,怕羞一点不要紧,反而显得可爱。她喜欢漂亮的脸庞儿,就好像她喜欢美丽的图画和精致的瓷器一样。她醉心爱米丽亚的好处,一天里头连着说起她五六回。那天罗登-克劳莱到她家里来做孝顺侄儿,吃她的鸡,她也对他说起爱米丽亚。
利蓓加一听这话,当然立刻就说爱米丽亚已经订过婚了。
未婚夫是一位奥斯本中尉,两个人从小是朋友。
克劳莱上尉问道:“他是不是属于常备军?”他究竟是禁卫军里的①,想了一想,把部队的番号也说起来了,说是某师某联队——
①禁卫军里的人自以为比常备军高一等。
利蓓加回说大概不错。她说:“他的上尉叫都宾。”
克劳莱道:“我认识那人,他是个瘦骨伶仃的家伙,老撞在人家身上。奥斯本长得不难看,留着两片连鬓胡子,又黑又大,对不对?”
利蓓加-夏泼小姐说道:“大得不得了。他自以为胡子长得好看,得意得要命。”
罗登-克劳莱上尉呵呵大笑了一阵,就算回答。克劳莱小姐和利蓓加逼着他解释,他笑完以后说道:“他自以为打弹子的技术很高明。我在可可树俱乐部和他赌钱,一下子就赢了他两百镑。这傻瓜,他也算会打弹子!那天要他下多大的赌注他都肯,可惜他的朋友都宾上尉把他拉走了,真讨厌!”
克劳莱小姐听了十分喜欢,说道:“罗登,罗登,不许这么混帐!”
“姑妈,常备军里出来的小伙子,谁也没有他那么傻。泰困和杜西斯常常敲他的竹杠,全不用费力气。他只要能和贵族子弟在公共场所同出同进,甘心当冤桶。他们在葛理纳治吃饭,总叫他付钱,他们还带了别的人一起去吃呢。”
“我猜他们全是不成材的东西。”
“你说的对,夏泼小姐。你还会错吗,夏泼小姐?全是些不成材的东西。哈哈!”上尉自以为这笑话说得很精采,愈笑愈高兴。
他姑妈嚷道:“罗登,不准淘气!”
“据说他父亲是做买卖的,阔的不得了。这些做买卖的家伙太混帐,非得好好的敲他们一笔竹杠不可。说老实话,我还想利用他一下呢。呵呵!”
“真丢人哪,克劳莱上尉。我得警告爱米丽亚一下,嫁个爱赌的丈夫可不是玩的。”
上尉正色答道:“他真可恶,是不是?”忽然他灵机一动,说道:“喝!我说呀,姑妈,咱们请他上这儿来好不好!”
他姑妈问道:“他这人可还上得台盘吗?”
克劳莱上尉答道:“上台盘?哦,他很不错的,反正您看不出他跟别人有什么两样。过几天,到您身子健朗,能够见客的时候,咱们把他请来行不行?叫他跟他那个什么——有情人儿——(夏泼小姐,好像你是这么说来着)一起来。不知道他除了打弹子以外可还会用纸牌赌钱。夏泼小姐,他住在哪儿?”
夏泼小姐把中尉城里的地址给了克劳莱。几天之后,奥斯本中尉收到罗登上尉一封信,一笔字像小学生写的。信里附着克劳莱小姐的请帖。
利蓓加也送了一封信给亲爱的爱米丽亚,请她去玩。爱米丽亚听说乔治也去,当然马上答应下来。大家约好,请爱米丽亚早上先到派克街去跟克劳莱小姐和利蓓加会面。那儿大家都对她很好。利蓓加老实不客气的对她卖老。两个人比起来,利蓓加利害得多,再加上爱米丽亚天生的恭顺谦和,愿意听人指挥,因此利蓓加叫她怎么,她就怎么,虚心下气的,没半点儿不高兴。克劳莱小姐对于她的宠幸也真了不起。老太太仍旧像起初那样喜欢小爱米,当面夸奖她,极其慈爱的赞叹她的好处,仿佛她是个洋娃娃,或是个佣人,或是一幅画儿。有身份的贵人往往非常赏识普通的老百姓,这种精神真使我敬服。住在梅飞厄一带的大人物纡尊降贵的样子,我看着比什么都顺眼。可惜克劳莱小姐虽然百般怜爱,可怜的小爱米却嫌她太烦了。说不定她觉得派克街的三个女人里头,还是布立葛丝最对劲儿。她同情所有软弱和给人冷落的可怜虫,因此也同情布立葛丝。总而言之,她不是你我所谓性格刚强的人物。
乔治来吃晚饭;晚饭时没有别的人,就只他和克劳莱上尉两个单身汉子一块儿吃。
奥斯本家里的大马车把他从勒塞尔广场送到派克街。他的姊妹们没得着请帖。两个人嘴里表示满不在乎,却忍不住拿出缙绅录,找着了毕脱-克劳莱爵士的名字,把他家的宗谱和亲戚,像平葛等等,一句不漏的细看了一遍。罗登-克劳莱很诚恳谦和的接待乔治-奥斯本,称赞他打弹子的本领高强,问他预备什么时候翻本,又问起乔治联队里的情形。他原想当晚就和乔治斗牌赌钱,可是克劳莱小姐斩截地禁止任何人在她家里赌博,才算保全了年轻中尉的钱袋,没给他那勇敢的朋友倒空——至少那天晚上他没遭殃。他们约好第二天在另一个地方相会,先去看看克劳莱准备出卖的一匹马,到公园里去试试那匹马的脚力,然后吃晚饭,再跟几个有趣的同伴一起玩一黄昏。克劳莱挤眉弄眼的说道:“假如你明天不必上漂亮的赛特笠小姐家里去报到的话,咱们就算定了。”承他的情又加了一句道:“真的,奥斯本,这女孩子了不起。我想她大概很有钱吧?”
奥斯本说他不必去报到,第二天一准去找克劳莱。下一天他们见了面之对,克劳莱一口夸奖新朋友的骑术高明(这倒用不着他撒谎),又介绍给他三四个朋友,都是第一流的时髦公子。年轻天真的军官因为有缘结识他们,觉得十分得意。
那晚他们两人喝酒的当儿,奥斯本做出倜傥风流的样子问道:“我想起来了,那位夏泼小姐怎么样啦?小姑娘脾气不错。她在女王的克劳莱还有用吗?去年赛特笠小姐倒挺喜欢她的。”
克劳莱上尉睁起小蓝眼睛狠狠的瞪了中尉一眼。后来乔治上楼和漂亮的家庭教师叙旧,他还在细细的察看他的神情。如果禁卫兵心里妒忌的话,蓓基的行为一定使他放心释虑。
两个小伙子走到楼上,奥斯本先见过了克劳莱小姐,然后大摇大摆,倚老卖老的向利蓓加走过去。他原想装出保护人的嘴脸,和蔼可亲的和她说几句话儿。蓓基总算是爱米丽亚的朋友,他还打算给她拉手呢!他口里说:“啊,夏泼小姐,你好哇?”一面把左手伸出来,满以为蓓基会受宠若惊,慌得手足无措。
夏泼小姐伸出右手的二拇指,淡淡的把头一点,那神情真叫人奈何她不得,把个中尉怔住了。他顿了一顿,只得拉起利蓓加赏脸伸给他的手指头来握着。那狼狈的样子把隔壁房里的罗登-克劳莱看得几乎不曾失声大笑。
上尉狂喜不禁,说道:“喝!魔鬼也斗她不过的!”中尉要我些话和利蓓加搭讪,便很客气的问她喜欢不喜欢她的新职业。
夏泼小姐淡淡的说道:“我的职业吗?您还想着问我,可真是太客气了。我的职业还不错,工钱也不小——当然跟您的姊妹的家庭教师乌德小姐比起来还差一些。你家的小姐们好不好哇?其实我这话是不该问的。”
奥斯本先生诧异道:“为什么不该问?”
“我住在爱米丽亚家里的时候,她们从来没有降低了身分跟我说过话,也没有邀我到府上去。反正我们这些穷教师向来受惯这样的怠慢,倒也不计较了。”
奥斯本先生嚷道:“唷!亲爱的夏泼小姐!”
利蓓加接下去道:“有些人家真不讲礼貌,可是待人客气的也有。这里边的差别可大了。我们住在汉泊郡的虽然比不上你们城里做买卖的那么福气,那么有钱,到底是有根基的上等人家,家世也旧。毕脱爵士的爸爸本来可以加爵,是他自己不要,辞掉了的,这件事想来你也知道。他们怎么待我,你也看见了。我现在过的很舒服,我这位子不错。多谢你关心我。”
这一下可把奥斯本气坏了。这家庭教师对他卖老,只顾揶揄他,逗得这头英国狮子不知怎么才好。他又没有机变,一时找不出借口可以拨转话头,所以想要不谈这些有趣的话儿也没有法子。
他傲慢地说道:“我一向还以为你挺喜欢城里做买卖的人家呢。”
“那是去年的事了。我刚从讨厌的学堂里出来,还能不喜欢吗?哪个女孩儿不爱离开学校回家度假期呢?再说,那时候我又不懂事。奥斯本先生,你不知道这一年半里头我学了多少乖。我说这话你可别恼,我这一年半住在上等人家里,究竟不同些。爱米丽亚呢,倒真是一颗明珠,不管在哪儿都摆得出来。好啦,我这么一说,你可高兴了。唉!提起来,这些做买卖的人真古怪。还有乔斯先生呢,了不起的乔瑟夫先生现在怎么了?”
奥斯本先生很温和的说道:“去年你仿佛并不讨厌了不起的乔瑟夫先生啊!”
“你真利害!我跟你说句心里的话儿吧,去年我并没有为他伤心。如果当时他求我做那件事——你眼睛里说的那件事(你的眼神不但善于表情达意,而且和蔼可亲)——如果他求我呢,我也就答应了。”
奥斯本先生对她瞅了一眼,好像说:“原来如此,那真难为你了!”
“你心里准在想,做了乔治-奥斯本的亲戚多体面哪!乔治-奥斯本是约翰-奥斯本的儿子,约翰-奥斯本又是——你的爷爷是谁,奥斯本先生?唷,你别生气呀!家世的好坏,反正不能怪你。你刚才说的不错,在一年以前我倒是很愿意嫁给乔斯-赛特笠。一个姑娘穷得一个子儿都没有,这还不是一头好亲事吗?如今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我这人是很直爽很诚恳的。我细细想来,你肯提起这些事,可见你很有好心,也很懂礼貌。爱米丽亚,亲爱的,奥斯本先生正在和我谈起你哥哥。可怜的乔瑟夫现在怎么了?”
这样一来,乔治便给她打得大败而退。利蓓加自己并没有抓住理,可是听了她这番话,便显得错处都在乔治。他满心羞惭,忙忙的溜掉了,只怕再呆下去,便会在爱米丽亚跟前扫了面子。
乔治不是卑鄙的小人,虽然吃了利蓓加的亏,究竟不致于背地里报复,说女人的坏话。不过第二天他碰见了克劳莱上尉,忍不住把自己对于利蓓加小姐的意见私底下说些给上尉听。他说她尖酸,阴险,见了男人没命的送情卖俏。克劳莱笑着一味附和他,当天就把他的话一句不漏的学给利蓓加听。利蓓加仗着女人特有的本能,断定上次坏她好事、破她婚姻的没有别人,一定是乔治,所以一向看重他,听了这话,对于他的交情更深了一层。
乔治做出很有含蓄的样子说道:“我不过警告你一声罢了。女人的脾气性格我都知道,劝你留神。”那天他已经把克劳莱的马买了下来,饭后又输给他二十多镑钱。
克劳莱的脸色有些儿古怪,他表示对乔治感激,谢他说:“好小子,多谢你。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个糊涂人。”乔治跟他分手之后,还在赞赏他这话说得有理。
他回去把自己干的事告诉爱米丽亚,说罗登-克劳莱性情爽直,是个了不起的好人,又说自己劝罗登小心提防利蓓加那诡计多端的滑头。
“爱米丽亚叫道:“提防谁?”
你那做家庭教师的朋友。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爱米丽亚道:“嗳哟,乔治,你干的什么好事!”她有的是女人的尖眼睛,又受了爱情的熏陶,看事更加明彻,一眼就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克劳莱小姐和可怜的老闺女布立葛丝都看不出。那装模作样,留着大胡子的奥斯本中尉,年纪轻,又是个蠢材,更加看不出。
分手以前,利蓓加在楼上替爱米丽亚围上披肩,两个朋友才有机会谈谈机密,诉诉心腹,做这些女人最喜欢的事。爱丽米亚上前握着利蓓加的两只小手说道:“利蓓加,我都看出来了。”
利蓓加吻了她一下,两个人都掩口不谈这件秘密喜事。殊不知这事不久就给闹穿了。
过了不久,大岗脱街上又多了一块丧家报丧的木板儿,那时利蓓加仍旧住在派克街她靠山的家里。大岗脱街一带向来满布着愁云惨雾,这种装饰品是常见的,倒也不足为奇。报丧板安在毕脱-克劳莱爵士的大门上,不过贤明的从男爵可并没有死。这一块报丧板是女人用的,还是好几年前毕脱爵士的老娘克劳莱太夫人办丧事用的旧东西。此后它就从大门上给取下来,堆在毕脱爵士府邸后面的空屋里。现在可怜的罗莎-道生去世,又把它拿出来用。原来毕脱爵士又断弦了。板上画着男女两家的纹章,女家的纹章当然不属于可怜的罗莎。她的娘家哪里有什么纹章呢。反正上面的小天使虽然是为毕脱爵士的母亲画的,为她也一般合用。纹章底下用拉丁文写着“我将复活”,旁边是克劳莱家的蛇和鸽子。纹章和报丧板,还有格言,倒是说法讲道的好题目。
罗莎病中只有克劳莱先生去照拂她,此外一个亲人也看不见。她临死得到的安慰,也不过是克劳莱先生对她的劝勉和鼓舞。多少年来只有他还对于这个孤苦懦弱的人有些情谊,发些善心。罗莎的心早已先死了。她要做毕脱-克劳莱爵士的妻子,出卖了自己的心。在名利场里面,许多做母亲的和做女儿的,天天在进行这种交易。
罗莎去世的时候,她丈夫恰好在伦敦。他向来不停的策划这样,计算那样,那些时候正忙着和许多律师接头。虽说他的事情这么多,他却不时偷空跑到派克街去,并且常常写信给利蓓加,一会儿哀求,一会儿叮嘱,一会儿命令,要她回乡下去照料她的学生。他说自从她们的妈妈病倒之后,两个女孩子便没人看管了。克劳莱小姐哪里肯放利蓓加动身。她这人最是喜新厌旧,一旦对朋友生了厌倦之心,立刻无情无义的丢开手。在这一头上,就算伦敦的贵妇人中间也少有人比得上她。可是在着迷的当儿,她对于朋友的眷恋也是出人一等。眼前她仍旧死拉住利蓓加不放。
不消说,克劳莱小姐家里的人得到克劳莱夫人的死讯之后并没有什么表示,也不觉得伤感。克劳莱小姐只说:“看来三号只好不请客了。”顿了一顿,她又道:“我兄弟但凡雇些体统,就该别再娶亲才对。”罗登向来关心他哥哥,接口道:“如果爸爸再娶填房的话,毕脱准会气个半死。”利蓓加一声不响,心事重重的仿佛全家最受感动的倒是她。那天罗登还没有告辞,她就起身走了。不过罗登临走之前他们两人恰巧在楼下碰见,又谈了一会儿。
第二天,克劳莱小姐正在静静的看法文小说,利蓓加望着窗外出神,忽然慌慌张张的嚷道:“毕脱爵士来了!”接着真的听见从男爵在外面打门。克劳莱小姐给她吓了一跳,嚷道:“亲爱的,我不能见他,我不要见他。跟鲍尔斯说我不见客。要不然你下去也行,跟他说我病着不能起来。这会儿我可受不了我这弟弟。”说罢,她接着看小说。
利蓓加轻盈的走下楼,看见毕脱爵士正想上楼,便道:
“她身上不爽快,不能见您。”
毕脱爵士答道:“再好没有。蓓基小姐,我要看的是你。
跟我到客厅里来。”说着,他们一起走到客厅里去。
“小姐,我要你回到女王的克劳莱去。”从男爵说了,定睛瞅着她,一面把黑手套和缠着黑带子的帽子脱下来。他眼睁睁的瞪着她,眼神那么古怪,利蓓加-夏泼差点儿发起抖来。
她低声说道:“我希望不久就能回去。等克劳莱小姐身子健朗些,我就——就想回去瞧瞧两个孩子。”
毕脱爵士答道:“这三个月来你老说这话,到今天还守着我的姐姐。她呀,把你累倒以后就不要你了,当你破鞋似的扔在一边。告诉你吧,我才是真的要你。我马上回去办丧事,你去不去?说一声,去还是不去?”
蓓基仿佛非常激动,她说:“我不敢——我想,我跟你两人在一起不大——不大合适。”
毕脱爵士拍着桌子说道:“我再说一遍,我要你。没有你我过不下去。到你离开以后我才明白过来。现在家里乱糟糟的跟从前一点儿也不像了。我所有的账目又都糊涂了。你非回来不可!真的回来吧。亲爱的蓓基,回来吧。”
利蓓加喘着气答道:“拿什么身分回来呢?”
从男爵紧紧的抓住缠黑带的帽子,答道:“只要你愿意,就请你回来做克劳莱夫人。这样你总称心如意了吧?我要你做我的老婆。凭你这点聪明就配得上我。我可不管家世不家世,我瞧着你就是最上等的小姐。要赌聪明,区里那些从男爵的女人哪及你一零儿呢。你肯吗?只要你说一声就行。”
利蓓加深深的感动,说道:“啊哟,毕脱爵士!”
毕脱爵士接下去说道:“蓓基,答应了吧!我虽然是个老头儿,身子还结实得很呢。我还有二十年好日子,准能叫你过得乐意,瞧着吧。你爱怎么就怎么,爱花多少就花多少,一切由你做主。我另外给你一注钱。我什么都按规矩,决不胡来。瞧我!”老头儿说着,双膝跪倒,乜斜着眼色眯眯的对蓓基笑。
利蓓加惊得往后倒退。故事说到此地,咱们还没有看见她有过慌张狼狈的样子,现在她却把持不定,掉下泪来。这恐怕是她一辈子最真心的几滴眼泪。
她说:“唉,毕脱爵士!我已经结过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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