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第10章(2)
这正是他们之间的天壤之别!她得意地想道;这一点正是自打她遇到他以来之困惑的问题。拉尔夫神父是决不会被表面现象所迷惑的,而这个人却缺乏他那种敏感;这个人没有一种内在的感觉告诉他表面现象之下到底有着什么。他在马背上生活,而生活的错综复杂或痛苦他根本就不知道。
大吃一惊的鲍勃连一声都没吭,就拿出了那辆新罗尔斯-罗伊斯的车钥匙;他盯了卢克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讲,随后,他咧开嘴笑了。
"我从来都没想到梅吉要去参加舞会,不过,带她去吧,卢克,而且欢迎你带她去!我敢说,她会喜欢舞会的,可怜的小叫花子。她从来不出大门。我们本应该想到带上她,可不知怎么,却从来没这样做。"
"你、杰克和休吉干嘛不去呢?"卢克问道:显然,他是不情愿奉陪他们的。
鲍勃摇了摇头,惊恐地说:"不,谢谢你啦。在跳舞方面我们不太灵。"
梅吉穿上了她那套暗玫瑰色的服装,她没有其他服装可穿;她根本没想到过动用一些拉尔夫神父以她的名义存在银行里的钱去置办几件参加宴会和舞会的衣服。 直到现在,她还在千方百计地拒绝别人的邀请,因为象伊诺克·戴维斯和阿拉斯泰尔·麦克奎恩这样的男人,一听到个"不"字便轻率地泄了气。他们没有卢克·奥 尼尔那种大胆莽撞的劲头儿。
可是,当她的镜子中盯着自己的时候,她在想,下个星期妈妈到基里作通常的旅行的进候,她应该去一趟,去找老格特,让她帮着做几件新上衣。
她讨厌穿这身服装;倘若她再有一套哪怕稍微合适一点儿的衣服,马上就会把这套衣服脱掉的。以前,是加一具不同的黑发男人;这衣服和她的爱情与梦幻,眼 泪与孤寂有着不解这之缘,为了这样一个卢克·奥尼尔之类的人穿上它,似乎是一种亵渎。她已经逐渐习惯于掩饰自己的感情了,总是显出一种镇静和表面的快乐。 外表的自我控制变得比树上的树皮还要厚。有时,她会在夜深人静之际想到她的母亲,便深身发抖。
她有朝一日会变得象妈妈那样把一切感情都斩断吗?弗兰克的父亲存在的那个时候,妈妈也是这开始的吗?假如妈妈知道梅吉已经了解有关弗兰克的真相,她会 怎样做,怎样说呢?爹爹和弗兰克面对着面,抱着她的拉尔夫痛心之极。那些可怕的事被大喊大叫他说了出来。一切事情都对上号了。梅吉想,凡是她知道的,她总 会懂得的。她已经长大了,足以认识到得到孩子不象她通常想象的那样简单;除了结过婚的一对之外,任何人之间的某种身体接触是绝对禁止的。为了弗兰克,可怜 的妈妈是怎样地露过丑啊。难怪她是这样与众不同。梅吉想,要是这事出在她身上,她会想到一死了之的。在书里,只有最低等、最下贱的姑娘才不结婚而生孩子 呢。梅吉由衷地希望妈妈能向她讲讲这件事。或者她自己有勇气去挑开这个话题。也许,在某些微不足道的方面她还能帮上忙呢。但是,妈妈是那种既不要人接近 她,她也不去接近别人的人。梅吉冲着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叹了口气,希望那种事决不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然而,她正在豆蔻年华,在凝望着自己那穿着暗玫瑰色服装的身影时,她想体验到感情,希望激情象强劲的热风一样吹遍她的全身。她不想象个小机械人似地在 沉闷的苦干中了此一生。她希望有变化、有活力、有爱情。她需要爱情、丈夫和孩子。苦苦追求一个她永远得不到的男人有什么用呢?他不想得到她,永远也不会。 想得到她。他说过,他爱她,但不会象一个丈夫那样地爱她。因为,他已经将身许给了教会。难道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样,爱某种无生命的东西超过家一个女人吗? 不,肯定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的。也许,只是那些不好相处的男人。那些满脑子怀疑和总是持有反对理由的复杂的男人才是这样的。但是,世上还有头脑比较单纯 的男人,爱一个女人胜于爱其他任何女人的男人。譬如说吧,象卢克、奥尼尔这样的男人。
"我想,你是我所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当卢克发动了罗尔斯汽车的进候,说道。
梅吉不大懂得赞美之辞;她吃惊地斜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样不好吗?"卢克问道,显然,他并没有因为她缺乏主动性而感到烦恼。"只要把钥匙一转,把仪表板上的按钮一按,车就开了。在一个人筋疲力竭之前。是既不想捞个头衔,也不希望得到那该死而又愚蠢的利益的。这就是生活,梅格翰,这是毫无疑义的。"
"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一下的。是吗?"
"老天爷呀,不会的!你是跟我一起来的,对吧?这就是说,今天这一夜你就是我的,我不打算让任何人得到机会。"
"你多大了,卢克?"
"30。你多大了?"
"快23了。"
"有这么大呢?你看起来就象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
"嚯!那么,你谈起恋爱吗?"
"一次"
"就这么多啊?在23岁的时候?老天爷呀!我象你这多大的时候,已经出入情场十几次啦。"
"我敢说,我本来也会这样的,可是在德罗海达我很少遇上可以谈谈恋爱的人。在我的记忆里,你是头一个见面不仅仅是羞羞答答说一声'哈罗'的牧工。"
"唔,假如你是因为不会跳舞才不愿意去跳舞的话,那你只是站在圈外往里看了,对吗?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的。今天晚上结束的时候,你就会 跳了,几个星期之后,我们就会把你当作第一流好手的。"他迅速地瞟了她一眼。"不过,你不会对我说,其他牧场的那些牧场主没有试图让你和他们去参加他们那 些奇特的舞会吧。我能了解那些牧工们,你的地位要比那些普通牧工高一等,可是,有些牧场主一定向你送过秋波吧?"
"要是我比牧工们高一等的话,你干嘛邀请我呢?"她避而不答。
"噢,我闯遍了全世界,"他露出牙齿一笑。"喂,别改变话题呀。基里周围一定有几个邀请过你的家伙。"
"有几个,"她承认了。"不地我的确一点儿也不想去。你是把我强拉来的。"
"这么说,其余的人比这些可爱的阿飞要傻喽。"他说。"当我明了这个情况的时候,我就有好主意了。"
她不敢十分肯定她是否喜欢他这种说话的方式,但是,和卢克在一起的麻烦是,他是个从不让步的倔汉子。
人人都会参加剪羊棚舞会的。从牧场主的儿子、女儿到牧工和他们的妻子--假如他们有的话;从女仆到保姆,以及各种年龄男女城镇居民,举例来说吧,当女 教师们要找机会与牲畜及牧场代理商的徒工、银行的纫绔子弟和不属于牧场的真正的丛林居民亲热一番的时候,这种舞会就给她们提供了方便。
适合于正式场合的彬彬举止在这里根本就见不到。老米基·奥布赖恩从基里赶来拉小提琴。拉键盘手风琴和按钮手风琴的人旁边总是有一些人在互相轮流替换 着。他们给老米基伴奏。与此同时,这位老提琴师则坐在一只桶上或羊毛包上,一口气拉上几个钟头。他那垂下来的下唇在流着口水,因为他不耐烦去嗯口水,这有 碍于他的音乐速度。
但是,这里的舞不是梅吉在玛丽·卡森生日宴会上看到的那种舞。这是一种生气勃勃的圆圈舞:谷仓舞、快步舞。波尔卡、瓜德利尔德①、苏格兰双人舞、玛祖 卡舞②和罗杰·德·科弗利斯舜士舞--这种舞不过就是匆匆地拍一下舞伴的双手。或随随便便地挽着胳臂发疯似地转圈儿。这里谈不上什么过分亲密,也没有什么 轻柔曼雅。每个人似乎都把各种举动当作是求欢不成后的胡闹;浪漫的私通都远远地跑到外面去了,远离了这片嘈杂和喧闹声。
①一种旧式的四对舞。--译注
②一种轻快活泼的波兰舞。--译注
没过多久,梅吉就发现自己大大地羡慕起自己那位英俊的同伴来了。许多挑逗性的或含情脉脉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就象以前对拉尔夫神父那样,而且过之而无不及。就象以前拉尔夫神父那样。就象以前那样。不得不用这种极其疏远的过去时态来想他,真是太可怕了。
卢克是说话算数的,只是在他去上厕所的时候,才让她单独呆着。伊诺克·戴维斯和利亚姆·奥罗克也在这里,他们心急火燎地想去填补他在她身边的那个位 置。他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梅吉自己好象眼花缭乱了,没有想到除了他以外,接受其他男人的邀请完全是她的权利。尽管她没有听见那些窃窃嘲讽的评论,可是卢 克听见了。这家伙真是死不要脸,一个普普通的牧工,居然在他们的鼻子底下把她勾到手了!卢克根本不在乎这些愤懑非难。他们曾经备有机会,要是他们没尽力地 利用这些机会的话,活该他们倒霉。
最后一个舞是华尔滋。卢克抓起梅吉的手,胳臂搂着她的腰,把她贴在自己的身上。他是个出色的舞伴。她发现她无需多费力气,只要按照他推动的方向出步就 行了,这位她十分惊讶。而且,这样被搂着,紧贴着一个男人,能感到他胸部和大腿的肌肉,吸收着他身体的温暖,使她有一种非同一般的感觉。和拉尔夫神父那次 短暂的接角,给她的印象如此强烈,以至她来不及去领略那些支离的东西;而且她天真地认为,她在拉尔夫怀抱里所领略到的东西,永远不会再从其他人那里领略到 了。然而,尽管这次的感觉颇有些异样,但这是激动;她的心跳加快,并且,从他突然带着她旋转,把她搂得更紧,将自己的脸颊贴着她头发的那股劲头,她明白他 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罗尔斯汽车引擎低沉地轰响往家里开去,大灯照亮了崎岖的道路,使足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洁楚楚。他们没说什么话。布雷恩·伊·普尔离德罗海达70英里,穿 过几个围场,一路上既看不到一幢房子,也看不到人家的灯光,阒无人踪。横越德罗海达的高地只比其他的地面高出100英尺,但是,在黑壤平原上登上空的顶 部,就象在瑞士登上了高山的顶巅一样。卢克停住了汽车,走了下来,绕过汽车,打开了梅吉身旁的车门。她走下了汽车。站在他的身旁,有点儿发抖;他是想不顾 一切地吻她吗?这里非常安静,离任何人都很远!
在他们的一则,有一道蜿蜒而去的朽木栅栏。卢克轻轻地扶着她的胳臂时,怕她穿着那及时髦的鞋会绊倒,他帮着她走遇了那片低尘不平的地面,躲过地上的兔 子洞。她一言不发地紧紧抓着那栏杆,眺望着平原大地。起先,她感到恐惧,后来,由于他一动不动,不去碰她,她也就不再慌乱,而是迷惑不解了。
几乎就象在阳光下那样,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静谧、清淡的月光照出了广阔无垠、一览无余的远方。微光扑朔的草地发出了一片低低的沙沙声,象是不肯停歇 的低回浩叹。草原上闪动着一派银色、白色、灰色。当风向上吹动披着月光的树冠时,那片片树叶倏忽一闪,宛如点点火星;树林在地面投下了夹着无数光斑和黑黝 黝的阴影,神秘莫测,就象地狱中张开了张多嘴。她抬起头来,想数一数天上的星星,可是怎么也数不清;星空恰似一片转动的蛛网上结满了细密的露珠,这些小点 在一闪一灭,一闪一灭;这节奏井然的闪动就象永恒的上帝一样,万却不变地闪着。它们好象结成了一张网,高悬在她的头顶上,如此美丽动人,如此宁温寂静,洞 悉一切地探究着人们的灵魂。星光一闪,就象昆虫那宝石般的眼睛在聚光灯下那样,变得晶莹剔透;星光一灭,就象有表情似地合上了眼睛,阑干星头,具有震魄惊 心的力量。唯一的声响,就是草原上的热风树林的飒飒响声,熄了火的罗尔斯偶或发出的铿锵声,和一窝入睡的飞鸟从某具地方发出的抱怨声--因为他们打扰了它 的休息;唯一的气味就是矮树丛发出的馥郁的杂香。
卢克在黑暗中转身抽出了他的烟荷包和一叠卷烟纸,开始卷烟。
"梅格翰,你是在这里出生的?"他问道,后掌懒洋洋地来回搓着几根烟叶。
"不是,我生在新西兰。是13年前到德罗海达来的。"
他把弄好的烟末倒进了纸筒里,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捻着,随后将它舔好,把点火那一头露出来的几根烟丝往里捅了捅,划着了火柴,点燃了烟卷。
"你今天晚上很快活,是吗?"
"哦,是的!"
"我愿意带你去参加所有的舞会。"
"谢谢你。"
他又沉默了,静静地抽着烟。他回头过去,越过罗尔斯的车顶望那片树林,那只愤怒的鸟依然在依然在抱怨地叽员喳喳叫个不休。当她手指间那支哗剥作响的烟只剩下一个烟头时,他将它扔到了地上,一直等到它燃尽,没有人象澳大利亚丛林居民那样把烟抽得这么干净。
梅吉叹了一口气,从那片月景中转过身来。他扶着她向汽车走去。他十分明智,不会在这种开始阶段吻她的,因为他打算,如果可能的话就要她,让她先起吻他的念头吧。
夏季一天天地过去了,这里又举行了几次舞会;大宅的人对梅吉自己找了一个极漂亮的男朋友也逐渐习惯了。她的哥哥们避免拿她取笑,因为他们爱她,也很喜 欢她。卢克·奥尼尔是他们雇用过的最能吃苦耐劳的工人;没有比事实更好的证明了。在本质上,克利里家的男人与其说是属于牧场主阶级,倒不如说是属于劳动者 阶级;他们从来没有从他没财产这一点来看他这个人。菲也许已经对他做过更多的选择与权衡,便她没有精力更多地关心这件事。不管怎么样,卢克那沉静的自负所 产生和效果,使他显得和一般的牧工不一样:因为正这样,他们更象对待自己人那样对待他。
在晚上,以及他不去围场的时候,便在大宅的道路上出出进进,这已成为他的习惯了。过了不久,鲍勃宣称,这么多人都围在克利里家的饭桌上吃饭,如果让他 独自在一边吃饭是愚蠢的。于是,他便和他们一起吃饭了。此后,当他很想留下和梅吉长谈的时候,却要让他走一英里路去睡觉,这是不明智的;于是,便吩咐地搬 进了大宅后面的一间客房。
到这里,梅吉对他已是朝思暮想,不是象一开始时那样瞧不起他,总是拿他来和拉尔夫神父相比了。旧日的伤痕已经愈合。不久之后,什么拉尔夫神父的嘴是那 样笑,而卢克是这样笑,什么拉尔夫神父那生动的蓝眼睛有一种淡漠的沉静,而卢克的眼睛总是不停地闪耀着激情之类的想法,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她年纪轻轻, 从未尝过饶有趣味的爱情;如果说她曾经尝过,那也是片刻而已。她想细品满口爱情的清香,让这清香沁透脾腑,使她的头脑为之晕眩。拉尔夫神父已经成了拉尔夫 主教;他永远,永远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了。他以一千三百万银币把她出卖了,这使人满腹怨恨。要是在矿泉边上的那天夜里他没用过"出卖"这个词的语,她不会 感到迷惑不解的;可是他用了这个词,为了猜透他的意思,她曾冥思苦想了无数个夜晚。
一次舞会上,在他紧抱着她的时候,她感到挨着他后背的手痒酥酥的,她的心被他、他的触感和勃勃生气搅乱了。哦,她从来没想到过,倘使她再也见不到他, 她会感到迷惘和枯竭;她从来没感到过心灵的抽搐和颤抖,因为他在望着她。但是,当卢克殷勤地护卫着她,越来越多地参加本地区的各种活动的时候,她就更了解 伊诺克·戴维斯·利亚姆·奥罗克和阿拉斯尔·麦克奎恩这样的人了。他们这些人都不能象卢克·奥尼尔那样使她动心。要是说他们个头儿很高,她须仰视才见的 话,可他们都没有卢克那样的眼睛:要是说他们有和他一样的眼睛的话,却没有他那样的头发。他们总是缺点儿这个、短点儿那个,而卢克却什么都不缺,尽管她也 不明白卢克到底拥有什么。除了他曾使她回想起拉尔夫神父之外,她也承认在他的身上还有别的东西能吸引她。
他们谈了许多话,但总不外乎是那些平平凡凡的事;什么剪羊毛啦,土地啦,绵羊啦,或者他生活中还缺少什么啦,要么就是他所见过的地方或某个政治事件。 他偶尔读读书,但不象梅吉那样是个有读书积习的人,也不打算象她所希望的那样去看书;她似乎也无法轻而易举地劝他去看她觉得有意思的这本书或那本书。他既 不把谈话往有知识深度的方面引,也从不对她的生活表现出什么兴趣,或问一问她生活中缺少什么;这是最叫人感兴趣的,也是最叫人苦恼的。有时候,她渴望谈一 些比绵羊或雨水更叫她关心的事,可她刚把话题往这上面引,他就熟练地把话题转到与个人生活无关的事上去了。
卢克·奥尼尔聪明、自负,极能吃苦耐劳,并且能勒紧肚皮攒钱。他出生在恰好处于南回归线上的南昆士兰州郎里奇城外的一个肮脏的、篱笆条围成的板棚里。 他父亲出身于一个境况优裕,但家规甚严的爱尔兰家族,便他却是个败家子。他母亲是温顿一个德国屠夫家的碧玉;她执意要嫁给老卢克,因此便和家庭脱离了关 系。这间棚屋里有十个孩子,他们连鞋都没有一双--在炎热的朗里奇不穿鞋不大碍事。老卢克有兴致的时候,就靠剪羊毛谋生;不过,他最有兴致的是喝伯明翰产 的兰姆酒。小卢克12见那年,他在布莱克奥小酒店的一次火灾中丧生。于是,小卢克很快就开始了自己四处剪羊毛的生活。他是一名涂柏油的小工;要是一位剪毛 工因为疏忽,将绵羊的皮肉和毛一起剪下来的话,他就把熔融的焦油涂到那参差不齐的伤口上。
只有一件事卢克从不畏惧,那就是艰苦的活计;对苦活累活他干得生龙活虎。不知这是因为他父亲曾经是个泡酒馆的酒客和市井无赖,还是因为继承了他的德国母亲那种对勤奋的热爱。谁也不耐烦去把原因搞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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