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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 山村老尸

民间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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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村闹鬼

“鬼、鬼、鬼抓人啦!” 夏夜的宁静,被这一声喊打破了。古墓村邓家的院子里,人们像往常一样,围在院子里的大石桌旁,正吃着自家的稀饭。这声凄厉的哭喊,使大家放下了碗筷。

“咚——”分明是一声水响,再听却没了任何声音。

“快去洗了睡。”大人们开始催促小孩子。就在这时,远处黑影一闪,人们的心又悬了起来。眼见着那黑影越来越近,几个大胆的便迎了出去,一看,原来是个人。那人这时也已蹿到跟前,借着月光,大家一看,是傻子邓刚。只见他头脸全身都给糊满了稀泥,一见大家,便蹲到地上,浑身直打颤。

“咋个这样儿?”大家问。

傻子邓刚不停地抖着说:“鬼老儿,鬼、鬼老儿。”

“哪个鬼老儿?”

“冷水,冷鬼儿,他一瘸一拐地过来抓我,吓得我一下栽进水田里。”

“什么模样?”

“一身的泥,像、像我、我一样。”

“像你?——哈!”大家被傻子邓刚逗乐了,笑得前翻后仰。

谁不知道村里的孤老头冷水爷已死去一个多月了呢,他去世后,一尸一体在屋里放了几天人们才知道。几个好心人这才找来几块又薄又烂的木板,钉成一个木棺,把他装了,抬到对面山头给草草埋了。难道这冷水爷是从坟里出来了么?这傻子!当然了,只有傻子才说这样的傻话么。

大家正笑得憋气,突然有人不笑了,颤着腔说:“那不是冷水爷么!”“哪里?”“你听山湾里的胡琴声,不是冷水爷的么?”大家静下来,只听得山湾里溪水哗哗作响,怎么也听不出冷水爷的胡琴声来。“你哄啥人啰!”大家回过头来奚落这人。“哄你们个屁!……哎,怎么没了?”

大家狐疑地看看这人,又看看还傻坐在地上的邓刚,邓家院的人各自唠叨着回了自家的屋。

第二天,人们懒洋洋地从屋里出来,太一阳一早已把四周照得明晃晃的了,哪里有冷水爷的影子,只有冷水爷的那个坟堆,像堆牛屎摆在那儿,跟先前一模一样。

“一堆土,踏一踏就扁,人死百了,久了连骨头都没了,这有什么可怕的!”有人说。

“难说哟,冷水爷的魂没散。”那挑着一担粪的妇女刘二花,边走边与人们搭着腔。

“如果冷水爷回来,先抓你刘二花。”突然有个人冒了一句,惊得刘二花肩上的担子掉到地上,人竟是一下呆了。

日子又过了一天。

第三天黄昏,人们干完活刚刚回到院子里坐下,就看到后山坟地里冒出了一道烟火,紧接着听到一个男人开始哭坟。大家都知道,今天是“地瓜皮”王瓜儿父亲的祭日。烧纸哭坟是古墓村的规矩,哭得真切动人才显得出对已故先人深深的怀念,坟场里的哭声是古墓村人听得最舒坦的音乐。

那哭声,先是微小的哼声继而是小声的哭泣,接着是呜呜的哭,最后是嚎嚎的大哭——仿佛整个人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怒吼着,有一种气吞山河的悲壮。可这气吞山河,突然“哽”了一下,再起的声音便是不停地哼哼咕咕,仿佛嘴贴着了地面一般。人们正诧异那哭声,只听得王瓜儿暴叫一声,来不及哭喊,就连滚带爬,一路跑下山来,跌倒在众人面前,嘴里说了声“冷鬼儿打杀我哟!”便昏过去了。

大家看着这王瓜儿,一时不知所措。王瓜儿的媳妇刘二花,听得消息,一路哭了过来,看着地上的王瓜儿只是蹬脚,却不敢用手去扶,半晌才叫几个胆大的人扶进屋内用汤水救醒。看王瓜儿醒来,有人忙着问:“那冷水爷子怎么个打杀你?”“我、我正伏一在地上哭坟,有人踏、踏住我的背,把我的头按在地上,不停地打、打我。我终于挣脱,一看,是、是冷鬼儿,吓得我哑了嗓,拔腿就往回跑!”

王瓜儿说完不停地叫唤,说身一子疼得厉害。刘二花在一边听得直张嘴巴,呆得失了神。

众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七嘴八舌的,到最后,大伙决定明天到神墓前宰狗头,洒鸡血,向神墓泼酒,请天书降法保护大家。

这古墓村的人不喜欢见到山外的人;而山外人也不怎么欢喜见古墓村的人,他们打这古墓村路过,总感到一阴一风惨惨,就像古墓村的人个个都是鬼似的。

的确,古墓村到处是坟,从草丛里露出的密密麻麻的坟头,比古墓村的人还多,而且每座坟都修整得不同一般:用整齐的方石护坟,坟壁雕龙刻虎、画佛画凤;坟上栽花种草、常年不剪;坟头芦苇如蓬,形如冠盖。古墓村的人一有空就去上坟,从远祖到近祖,一一祭过,有什么希望和心事都到坟前诉说。

众多的古坟墓中,有一座古墓最为特别,它高十丈有余,体积庞大,墓壁全用整齐的石头砌成,远远看去这坟墓如一座山岭紧紧地靠着古墓村的白石岭。这巨墓壁上雕着各种形态的游龙走蛇、飞鸟走兽,墓门上刻着一串串谁也看不懂的奇文怪符。古墓村人称这巨大的古墓为“神墓”,把这些奇文怪符叫做“天书”。

传说很久以前,这个地方发生了旱灾,人们生活十分艰难,到处是饿死的人,活着的只能靠草根树皮挨着日子。那时村头的破庙里住着父子二人,父亲重病在身,儿子为了治好父亲的病,每天去山里采药。可眼看着父亲一天不如一天。这一天,儿子又要出门去采药,父亲叫住了儿子,说他要死了,他死后,让儿子背着他的一尸一体只顾往西走。说完父亲就去世了。儿子抱着父亲哭了一阵,想起父亲的话,背着父亲就走,可刚一出庙门,天空突然一阴一了下来,接着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场大雨就在眼前。儿子什么也不管,背着父亲只管往西走,走到这白石岭上,瓢泼似的大雨就下来了。浑身湿一透的儿子,背着同样湿一透的父亲,感到十分吃力。忽然一道电光,跟着一声霹雳,真个是心惊肉跳,儿子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背上的一尸一体顺势滚下了白石岭。儿子慌忙就要下山去找,突然山摇地动,吓得他拔腿就跑,刚跑过这山岭,便听得身后一声巨响,白石岭半边塌了下来,把父亲的一尸一体盖了个严严实实。儿子这才醒悟父亲为什么要自己往西走的原因,父亲是要“天一葬”自己啊。

从此,村里再也没有干旱过。

十多年后,儿子在外做了官,带回一班人马把压着父亲的那半座山修成了一个大大的坟墓,然后走了,又是几十年没回来。

突然有一天,人们发现一个老头攀着绳子在这大墓的门上用笔写画着奇文怪符,写完就跌下来死了。人们仔细一看,老头原来竟是当了官的儿子。人们便把儿子也葬在这大墓下,把墓上儿子写画的奇文怪符雕刻了出来。说也奇怪,这以后山村不但没干旱,而且山里的泉水也出来了,山溪日夜响个不停。人们便把村庄改名为古墓村,把那巨墓叫做神墓,把那些奇文怪符叫做天书。

从此,古墓村人心里的愿望,邻里的纠纷,都要到神墓前诉说、起誓。他们相信神墓是公正的,神墓能在暗中给他们一个“裁决”。

现在,“闹鬼”这等怪事出现了,当然得要去祭拜神墓了。

第二天,人们祭过午神,又各自祭过自己的祖宗,便来到了如山一般巨大的神墓前,先是众人伏地磕头,接着是烧纸和宰狗头,再取鸡血向墓石泼洒,洒完鸡血再洒酒,最后人人在坟前祈祷,祈祷完了就用手指去那墓石上蘸来鸡血在自己身上画个“十”字。画好了,人人心里便也踏实了,于是,大家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果然,十多天过去了,没出过一点怪事呢。

这天黄昏,蔡家院的人们在院子里乘凉,大家正说着神墓的力量能使全村的人像十五的月亮打起盘盘来。谁知话刚完,院里有名的泼妇蔡四一娘一从屋里跑出来一声喊:“天哪,你有眼看清楚哟,老子三天没吃成夜饭啰,日他一妈一哪个龟儿子作我的孽,偷偷往我的稀饭锅里丢火灰、丢泥沙,今天晚上又在我的稀饭里屙了一泡龟儿子屎。天老爷,你要为我作主呀,雷打火烧那作死孽的龟儿子。嗯、嗯,可惜我一锅白白的稀饭啰!”

院子的这边有人扯着嗓子问:“你骂那个龟儿子,是冷水、冷鬼儿么?”

“冷水?”蔡四一娘一正要发问,突然看到前面竹林里人影一闪,没错,是冷水爷的影子,顿时被吓得瘫成一团:“有鬼呀——”

大家心里一惊,正要过去问个究竟,突然西边火光冲天,噼噼啪啪烧的爆响。大家丢下蔡四一娘一,都往起火的地方跑,过去一看,原来是李勾勾家的房子着了火。那李勾勾正站在大火前不停地狂笑:“烧着了,烧着了,烧死你这个死鬼老儿!”有人跑过去给了李勾勾两耳光,说:“自家的房子烧着了还笑,笑什么?”李勾勾这时好像才从梦里醒过来,嚎啕大哭:“我用火把去烧、烧冷鬼儿,明明烧着了,怎么把房子烧起来了嘛,我的天哪!”

“啊——又是冷水爷!”大家这一吓可不轻,便不住地追问李勾勾,早忘了去扑那熊熊大火。

李勾勾哭丧着脸说:“那冷鬼儿搅得我三夜没睡好觉,每晚都在我的屋后叫我出去,我每次打着火把出来都只看见影子一闪便没了;今天我看到他躲进了屋后的柴堆里,一时性急拿火去烧,以为烧着了,哪知……”

“唉,你个李勾勾哇,也是……”大家看了一眼浑身哆嗦的李勾勾,摇着头往回走,一路上议论纷纷:“变李勾勾这种人,八辈子都要倒霉。”“今天他也尝到了被鬼勾魂的滋味。”“活该!”大家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一想到冷水爷冷鬼儿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心里便不由直嘣嘣地跳。

人们对李勾勾不冷不热,是什么原因呢?原来这李勾勾是古墓村的队长,这人性格火爆,习惯于偷一奸一耍滑、一阴一谋刁怪。自从他当上队长后,一根使牛鞭常常在人们面前指指点点,稍不如意就日一妈一捣一娘一骂个不停。很多人吃过他的鞭子,受过他的欺辱还不敢还嘴。据说这李勾勾还学得一套驱鬼之术,他自吹自己一阳一气如火,鬼见了都害怕得往地下钻。可如今这李勾勾也着了鬼的道儿,让鬼魂给勾一引谋算了,自己的全部家产和贪来的钱物都给鬼火舔了个一精一光,终于让人们取了个笑料。

真是恶人不得好报呀!

第二章 疯子刘二花

李勾勾的房子被烧,人们开始还幸灾乐祸,可后来心情都沉重起来了。事实证明这是冷水爷在作怪,而且魔力很大,就是奏请神墓天书也拿他没法。谁也难保哪一天,大祸就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人们提心吊胆,更莫说凑在一起来商议捉鬼驱魔的对策了。人们只得各自护着自己的家,教育孩子们别管闲事,早上迟一点出去,晚上早些回家,千万莫去那冷水爷的坟堆附近玩。

这段时间内,那些哭坟的,该白天哭的,匆匆地在家祖坟前哭过就回来,也不去讲究哭个什么名堂;该在夜里哭的,也不去上坟,只在自家的灵位牌下烧纸哭过了事。

不过一连十天过去了,没事。

第十一天中午,响晴的天,忽地就变了脸,一团黑云把古墓村罩了个严实,紧接着电闪雷鸣,大雨过后又是小雨,一连下了三天才停了。雨过天晴,人们终于看到了太一阳一,天空干干净净的、白白亮亮的,四处沟沟壑壑里流动的水响好像是人们祭坟时的大哭,令人伤心又畅快。

日头晴便是好兆头,何况夜夜又有明月照着呢,人们当然高兴,也不去提什么鬼什么怪了,于是有人提议,去那山外的镇上请木偶戏团来古墓村演一场,给村人冲冲喜,讨个大吉大利。 戏团请来了,当天晚上在核桃院里搭台演出。

戏团的人用一张幕布把戏台的后半截给蒙了,前半截挂着亮堂堂的煤汽灯。先是旦角唱,再是丑角的滑稽表演,接着是快板书,最后木偶人好不容易在幕布后立了起来,却钻出来一个戏子立在幕布前向里面指指点点。那戏子一身老生打扮,长袍挂身,胡须杂乱,满面涂得漆黑。

且不说台上的表演,单说这台下人群中看戏的王瓜儿。这王瓜儿自从被鬼打后,吃了几剂药虽说好了,但心里还是像揣着个东西似的,今夜特地来看戏冲喜了。这戏对王瓜儿来说特别有趣,他不时地在人群中单个人爆出一个“好”字,引得人们不时伸头来望。他老婆刘二花似乎受不了众人的目光,头偎在王瓜儿肩上,双手把王瓜儿的一支胳膊箍得死紧。

“你个怪婆一娘一,又不是小嫁人,羞俅啥嘛!”王瓜儿不耐烦地抖动着生疼的胳膊。

“不、不是,你看台上的那个戏子有点像那个!”

“哪个?”

“有点像……”刘二花冷得发一抖,嘴贴到王瓜儿的耳朵上,小声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我没看出来。”王瓜儿有些不信。刘二花扭着他直嚷要走,可王瓜儿不想走。他婆一娘一又在他耳边颤抖抖地说了一句,这地瓜皮王瓜儿一听,转身拉着婆一娘一挤出人群就往家里逃。

刘二花说她看到有个人躲在核桃院的竹林里,直往这栅栏里瞧。你道那人是谁?就是那死去快两个月的冷水爷。

王瓜儿拉着刘二花,好像后面有鬼拿着棍棒追赶他们似的,一进家门,反手“砰”地一下把门摔着关上了,这才敢回头往后看。

“怎么办,看来我们不死也要脱层皮了!”王瓜儿呼哧呼哧喘着气说。

“我们逃吧,冷鬼儿不缠我们,那戏子也要来找我们算账。”刘二花惊慌失神的大眼睛,无助地望着王瓜儿。

“屁……”王瓜儿刚想为婆一娘一壮壮胆子,忽地听到了冷水爷的二胡声,那一话便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

……

核桃院的木偶戏正演得火热,此时正演《西游记》里的一段。那孙悟空两指放在嘴边挟了个“诀”,便勾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地府老儿。那地鬼在地上直叫告饶,这孙大圣一阵棒喝,吓得地鬼围着孙大圣不停地转圈,屁一股处还不时地冒出一串鬼烟。

台下的人们看着吃吃地笑,心里甜丝丝的,不停地鼓掌。

这一一夜古墓村的人过得欢快,回家倒在床上觉也睡的香甜,到天大亮了个个还睡得如死猪一般,迷迷糊糊将要醒时,却听得那白石岭上有人哭坟,哭得怪怪的,大哭大叫。仔细一听,大家听出那是刘二花在哭。莫非又出什么事了?人们从床上一蹦而起,惊慌地都聚到大院里来往白石岭上看,只见那刘二花披头散发,赤着脚,坐在神墓头上又哭又闹,还不停地往山下扔石子。

人们一下生了气,神墓的头是不能让人坐的,尤其是女人。神墓的头给女人坐了,古墓村的人八辈子都要倒霉。

“刘二花,快下来,那坟头坐不得!”大家扯起嗓子就喊,可那刘二花仿佛耳聋了似的,只顾坐在那坟头上唱。

“你们别喊,她疯了。”只见一个大男人青着鼻子肿着脸,蔫耷耷地走下山来。正是刘二花的老公地瓜皮王瓜儿。

大家便赶紧围上去,纷纷打听究竟。

原来,昨天晚上,他和刘二花逃回家里关上门,忽地听到了冷水爷的胡琴声;琴声过后,又听到冷水爷的哭声。

“瓜儿,我们对不起冷水爷。”刘二花突然对王瓜儿说。“我要去做冷水爷的女儿。”

“你说什么?做鬼的女儿?难道你要去死,去做鬼?”

她没有回答王瓜儿,默默地瘫坐在椅子上。王瓜儿劝她上一床去睡,她像没听到似的。王瓜儿只得陪着她熬,熬到了深夜,他实在支持不住了,便说,“死婆一娘一,你不睡,我去睡了。”王瓜儿正准备脱一衣服,突然冷水爷的胡琴声又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一直到了他们屋后。那胡琴声中杂着怪怪的喊声似的,似乎是:“还我女儿来,刘二花!还我女儿来,刘二花!”

当时,王瓜儿吓得光着身一子便钻到了床底下,可刘二花还在那里呆呆地坐着。过了一会,只听得一块石头砸在屋顶上,接着砸碎的瓦片哗啦啦掉到了地上,瘫坐的刘二花“呼”地跳了起来。

“刘二花,出来!刘二花,出来!出来!出来……”屋外那鬼仿佛在念着咒语。屋里的刘二花听着果真呆呆地走出去了。王瓜儿在床底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婆一娘一被鬼勾去了!

过了很久,屋外没声了,他才从床底下爬出来把门关上。又过了很久,王瓜儿忽地听到白石岭下传过来刘二花呜呜的叫一声,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接下来便是她惊恐的哭和哈哈的狂笑。

当时王瓜儿想出去找她,可他怕,他不敢出去。熬到了天亮,才大着胆子去找。到了白石岭,只见刘二花身上的衣服撕成了一条一条,赤着脚,披头散发地睡在神墓上。王瓜儿喊了她一声,她“呼”地一下跳了起来。

“别、别过来……”她一边叫着,一边身一子往后退,一只手往后伸,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似地喊,“冷水爷救我!冷水爷救我!”

“我是你男人王瓜儿。”王瓜儿冲动地一边喊一边向神墓顶上跑去。

“别来,别……”她好像一点也不认识他似的,拾起神墓上的石子就向王瓜儿砸过来。“你们看,我这脸上被她砸了好几下。”

大家一看,果然,这王瓜儿鼻青脸肿的。

“当时,我想完了,我的婆一娘一她疯了,她的魂魄去做鬼了!我听到你们在山下喊,我就下来了。”

“你个瓜皮,让婆一娘一独自一人出去,简直缺德。”有人骂道。

“你们一定做了很多对不起冷水爷的坏事!”有人叹道。

“你们又有谁对得起冷水爷?”王瓜儿忽地怒了,红着一双熟透了的地瓜眼,哭丧着脸,“你们哪个又有良心,哪个没做过伤害冷水爷的坏事?”

王瓜儿的质问,把大家的心都问慌了,个个低着头,灰溜溜地往自家走。只留下王瓜儿一个人在那儿哭得悲悲切切。

刘二花这一疯,白天,四处逛,弄得一身的粪土,夜晚回来便直接往被窝里钻;王瓜儿做饭,她要是在家,便把泥丸往锅里丢,说是做汤元。等王瓜儿要睡觉了,她却在床上跳舞。王瓜儿好不容易把她哄着睡了,半夜里她又大叫一声,爬起来开门就跑,说是冷水爷在叫她。疯跑一一夜,天亮回家,满脸是土,手里总是拿着几根死人的白骨,在屋前用石头把白骨敲成碎粉,然后在地上找个水坑把骨粉倒下去,用手搅一搅,伏一在地上便喝,像牛喝水,“唰唰”地响,嘴里不停地说:“神汤!神汤!”

王瓜儿起初还制止,管她一下,到后来也不管了。没几天,屋子里的东西都成了刘二花跳大神的道具,只要是能够碎的东西全都碎了,不能碎的全变了形。

疯子刘二花不但害苦了她丈夫王瓜儿,而且也扰得古墓村的人时时不安。她大白天光着身一子在大路上拦人,在过路人的鼻子脸上抹污泥或者向他们吐口水。只要有人打她一下,她便抱住人家的腿子不放,躺在地上耍赖,弄得那人只好向她赔小心,哄她起来。这疯子刘二花还喜欢追吓小孩,看着小孩们被她吓得四处跑,她就咧开嘴,哈哈大笑。

人们感到奇怪的是,刘二花自从疯了以后,也能够画出许多的奇文怪符来。有时她清静下来,便说一些很有道理的话,这时她就叫大家来听。大家不敢不去听,你不去听,她就会去你家的祖坟上撒尿。祖坟,那可是古墓村人的命一根子,命一根子要是被尿淋了,那这家人便没有希望了,没希望的人活着有啥意思?因此,大家都规规矩矩地来听她诉说。

刘二花说她是冷水爷的女儿冷翠花,是冷水爷的徒弟。她还说冷水爷的法力无边,叫谁死谁就得死,村里那神墓上的符号只有她师父冷水爷和她才看得懂。于是她就唱,大家张大耳朵听,只听得一串串不知啥意思的古怪句子,不过挺押韵的。于是人们的心开始动摇,信其无不如信其有,听得心飘飘的。这天,大家正听到兴头上,刘二花突然打住,说是师父叫她快去,说完拔腿就向冷水爷的坟堆跑去。大家仿佛着了迷一般,也痴痴地跟着刘二花来到冷水爷的坟前。

到了冷水爷的坟前,大家吓了一跳,只见这矮小的土坟堆上花花绿绿的一大片,尽是从山上采来的野草野花。坟前摆着许多坛坛罐罐,坛坛罐罐里也不知装着些啥玩意儿。刘二花一到坟前就伏地不停地磕响头,嘴里还不停地说:“孩儿听命!孩儿听命!”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看着这不起眼的坟堆,大家的心一阴一沉沉的,一片迷茫。一个死人竟作出那么多惊煞人的怪事,这说明什么?大家不约而同想到这一点,便禁不住对冷水爷崇拜起来。一个人死了还有这么大的力量,能不崇拜么?听着刘二花的哭泣,人们也禁不住鼻头发酸。

“冷水爷的命太苦了!”有人突然哭出声来,紧接着其余的人也跟着大哭起来,他们想起了冷水爷悲苦的一生。

第三章 冷水家事

冷水爷从小命苦,在他两岁的时候,父亲被仪巴山上的土匪给杀了,母亲在山崖上不幸失足掉下山谷给摔死了。冷水爷被弃在山上的崖洞里整日地哭泣,哭声惊动了对面山顶上打坐的一位道长。那位道长叫冷空道长。冷空道长便从对面山上下来,找到冷水爷哭泣的崖洞里,把这两岁的娃儿抱回了自己的道观。

这冷空道长道法了得,能制一阴阳一二气,能下一阴一曹地府去问人的一阳一寿。他还能用干坤二仪法给人治病,用他的话说,“干坤混沌,一阴阳一二气是也。”他说人是一阴阳一二气的聚形,如果身一体哪有不适,一定是那部位的气有溢散。他治病的方法独特:取一个鸡蛋,让病人放在怀里睡一觉,然后取出鸡蛋在大火上烧,过一会儿鸡蛋爆开,漏出一些蛋黄蛋清,给烧熟,叫病人把蛋漏出的部分吃下去。他说这是补回人一体的漏气,鸡蛋也是个小干坤。这法子灵得很,治好了不少人的病。

这两岁的娃儿给冷空道长抚养着渐渐长大,到了十三岁还没个姓名,冷空道长想,这娃儿是从冷水崖上的洞里取来的,就叫他冷水罢。冷水跟着冷空道长吃着山下人们送来的供品,到了十八岁便长成了一个棒棒的小伙子。这冷水从小受冷空道长熏染也学得一些道法,但没处使,就独个儿到深山里去向飞鸟走兽使,长久如此,便养成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与鸟兽为伴的习惯。冷水在深山里漫无目的地游走,饿了吃山果,渴了饮山泉,夜来眠山洞。山果不多,冷水常吃不饱,便顺手扯些杂草根放在嘴里嚼,站着嚼费劲,就去那山洞里躺下来嚼,嚼着嚼着就睡着了,一睡就是三五天,再睡就是六七天,如此下去可不得了,有时可以不吃不喝睡它两三个月呢。山中无日历,冷水每每醒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每次回来,冷空道长也不过问他。

冷空道长死后,冷水已经三十多岁了,独自一人坐观。他也给山下的人治病,但是方法与冷空道长大不一样,像是给山中鸟兽治病一般。他在冷空道长那里学来的道法用得杂乱颠倒,久之,道法就成了巫法,比如跳大神、驱鬼、祭神之类。因此,人们找冷水治病的不多,除非撞着了鬼才请冷水下山去捉。

冷水在山上无法养活自己,便下山来搭了一间草屋,要了些荒地独自开垦,日子过得清贫。在冷水临近四十岁时,有个好心的人从山外给冷水介绍来一个一娘一子,一娘一子年满三十,看去却只有二十来岁,媚得迷人。这一娘一子见冷水长得棒棒的便二话没说就嫁给了冷水。一娘一子做了冷水的老婆,成天屁事不做,只知道睡觉和四处逛,有时还用她的蛇腰和凤目去勾一引村里辣辣的小伙子,弄得绯闻四起,古墓村人称她为“风水一娘一”。风声吹到冷水耳朵里,冷水便要追问她,你道她怎么回答,她对冷水说:“你要我,我也没亏过你,你有一精一力去找一大堆姑一娘一我也不会吃醋!”冷水听后肺都气炸了,索兴不去管她,任她在外乱来。这样,风水一娘一在外香风便越吹越大,方圆几里都有名,后来还和山外的地痞流子勾搭上了。这时,那原来作媒的人才来告诉冷水,说这一娘一子原是个风一流艺一妓一,走失了团伙,被她撞上便骗来古墓村给冷水充了房。

到了第二年,这风水一娘一给冷水生了一个崽,是女的。冷水原以为她会收敛,安安心心地与自己过日子的,谁知这风水一娘一比以前更甚,不分三亲六故,见人就染,到后来与山外的一个一浪一子厮一磨,丢下刚满一岁的女儿,跟这一浪一子走了。

风水一娘一走了,留下绯闻让古墓村的一些人去回味,可大部分人还是理智的,他们说这风水一娘一带坏了村人,败坏了风德。从此以后,古墓村的人时时都要提防外人来搅扰,只要见山外人一打这里路过,他们都要黑下脸来。因此,山外人不明缘由,说古墓村的人个个是鬼。

风水一娘一一走,不再有闲言碎语来烦人,冷水倒落得上清静,可就是名声不好听,村人瞧不起他,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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