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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俾斯麦传记》第十七章访法·篡改电文

俾斯麦传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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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德意志统一以后,德意志诸邦中就只有南德的4小邦还游离在外。吞并它们,绝不会不引起与其毗邻的法国的反对。一个强大的德国将令拿破仑三世日夜不安。

1867年初夏,法兰西和普鲁士表面上似乎已完全和解。威廉一世率领满朝文武,同欧洲各国政要一样将接受拿破仑三世的邀请,赴巴黎参观第四届世界博览会。

威廉一世的专列驶过莱茵河后,便驰骋在夏日的西欧平原。列车上的每个乘员,上自国王,下到仆役无不感到赏心悦目。入法境后,国王沿途对窗外指指点点,不无自得地向大家讲述,五十多年前他是怎样跟第七次反法联军从这些地方打到巴黎的。抵达巴黎近郊后,随着专列的行进,他倒是有越来越深的感触,“这比柏林要大好几倍啊。”国王小声地说。“是的,陛下,柏林加上普鲁士所有大城市的人口还没有巴黎人口多,此时可能有120万了。”俾斯麦也小声说。俄英丹瑞希比土耳其等国的客人也陆续来到这里。各国贵宾到齐后,拿破仑三世在隆尚举行了有6万名全副武装的法国士兵参加的盛大阅兵式。法普俄的国君、其他来宾在检阅台上肃立,1000人组成的军乐团将分列式进行曲演奏得震天价响。俾斯麦和毛奇不约而同地用挑剔的眼光看着这一队队通过检阅台前的法国士兵。因为,普鲁士前陆军大臣老瓦德西在1861年写过一本名为《法国军队在训练场和战场》的书。书中说:“(法国)士兵的训练专门使之适应于战争目的,不做任何为了阅兵目的的事情。从来不根据分列式的表现来评判任何一个部队;所以外国军官们颇为惊奇地看到,当法国连营走分列式时,即使在皇帝面前,也是步伐随便,横队摇摆,兵士们步子杂乱,扛着枪懒懒散散地行进。”6年过去了,法军士兵走分列式似乎有些长进,但与普鲁士士兵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不过俾斯麦和毛奇都知道,这些懒散的士兵们扛着的沙斯波式撞针后膛枪,比普军的德雷泽式撞针后膛枪性能要先进得多。

阅兵典礼结束,下午在返回巴黎的路上,一位波兰流亡者企图对沙皇行刺。这起有惊无险的事使威廉一世十分愤怒。俾斯麦劝解说:“陛下大可不必这样,法国为了抗衡俄国而庇护波兰人由来已久。沙皇感受到这严重后果,而我们曾允许俄国人越境追击波兰人。那么今后法俄是不可能结盟来对付我们的。”

俾斯麦身着铁甲骑兵少将白色呢礼服出现在土伊勒里宫举行的舞会上时,他那伟岸的身材,典雅流畅地道的法语,圆熟老到彬彬有礼的待人接物,加上拿破仑三世和皇后对他那老朋友似的亲切,使他成了那场舞会上的灿烂明星。俾斯麦和欧仁妮的宫女德拉卡勒特夫人跳那晚舞会最后一场华尔兹,他俩配合默契,时而含情脉脉徐徐踱步,时而欢快地忘情旋转,一些弦乐手和舞客们都情不自禁地说他们跳得“美极了。”德拉卡勒特夫人后来对人说,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她将永远保存乐曲终了时俾斯麦伯爵送给她的一朵玫瑰花。他的确是一个活泼可爱、温文尔雅的舞伴。高卢拉丁民族长于舞蹈,莫里哀说:“民族的命运依赖于舞蹈艺术。”俾斯麦的风度舞技能受到法国人的称赞,当然难能可贵。

俾斯麦的明星效应也与梅里美等文人的宣扬有关。土伊勒里宫的舞会是“俾斯麦在巴黎”这出戏的高一潮。爱米尔·左拉对他有个小花絮式的描写:“俾斯麦伯爵给人一个身躯魁伟的猎人形象,他正在与几位客人寒暄,这时我们法兰西的某豪富与他的情妇手拉手地走过(这个情妇是他与皇帝俩人分享的),这女人的亲丈夫却紧跟在后。俾斯麦先是两眼若带讥讽地看着这极不协调的三人,后来忽然大笑起来。……”他最后在文章中说道:“俾斯麦伯爵自从结婚以后再也不胡来了,我敢说他现在一个情妇也没有,但他是否会在巴黎猎艳,我不敢打保票。我们巴黎上流社会的贵妇淑女们,何不乘他逗留在巴黎之时爱他个够呢!”

6月14日,巴黎火车站围观的群众被挡得远远的,普鲁士贵宾将愉快地归国了,应客人的请求乐队在月台上再次演奏《蓝色的多瑙河》,普鲁士的专列在奥地利音乐大师的优美乐曲声中徐徐驶离巴黎,巴黎车站的月台上似乎还有俾斯麦与主人告别话语的回声:“是的,我一定会再来的,我一定会再来的,我一定会再来的……。”

6月底,俾斯麦到瓦尔青庄园,打算在此度假一个月。

北德联邦成立后,南德各邦认为北德倾向新教和军国主义,政策过于专制。符登堡有家报纸,对威廉一世颇不恭。俾斯麦指示普驻符登堡公使控告该报诽谤。汉诺威国王因联兵奥地利与普作对,普奥战后国王被废。1868年3月,普鲁士当局下令没收了废王财产,后来俾斯麦用这笔钱来收买报纸,招募暗探。因为废王格奥尔格出身于威尔夫家族,民间称这笔钱为威尔夫基金,另一些同情格奥尔格企图为他恢复王位的人,被称为威尔夫党。利用政治权势没收私人财产在法律上不能自圆其说,普鲁士对北德新教容克,采取这种伤天害理不近人情的作法,那么南德这些信奉天主教的邦国与普鲁士合伙,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1868年9月,西班牙发生革命,被废的女王伊莎贝拉二世逃往法国,马德里由军方临时执政,王位悬虚。圣诞节期间俾斯麦和毛奇派了两名间谍到马德里刺探西班牙的政情。次年春,普鲁士又派人到西班牙。随之,欧洲开始流传西班牙将要拥立一位霍亨索伦家族的成员当国王。法国对此事非常敏感,它担心它的西南边境从此也要受普鲁士王室的影响。拿破仑三世指示驻柏林大使贝内德迪责问俾斯麦。俾斯麦回答说,普鲁士的确与西班牙有过一些非正式接触,但作为他本人,总觉得这是霍亨索伦家族的私事,他不过问。贝内德迪走后,俾斯麦觉得拿破仑既然这么敏感,反而应认真对待。

9月,在瑞士胜地魏因堡,西班牙军政府代表萨拉查·马萨里多秘密会见了霍亨索伦—西格马林根家族的卡尔—安东亲王,亲王是这一家族罗马天主教的主教。萨拉查告诉亲王他们想物色亲王的长子利奥波德做西班牙王位的候选人。卡尔亲王表面拒绝了这一美意,但是他说要是西班牙的建议能得到普法两方一致同意,他可以考虑。

1870年2月24日,萨拉查突然出现在杜塞尔多夫卡尔—安东亲王的府邸,他代表西班牙摄政普里姆请利奥波德接受西班牙王位。

俾斯麦等认为拿破仑若因利奥波德当了西班牙国王而对普发动战争,那么法国就会因蔑视西班牙人的自决而陷入不义,若拿破仑认可利奥波德为王,那就会被世人视为怯懦,今后只要与德意志有一点磨擦,他们就得沿法西边境比利牛斯山布防。若西班牙有一个霍亨索伦家族的国王,那么同遍布世界的西班牙殖民地的贸易就可大增,霍亨索伦家族在德意志的威望又可提高,对实现威廉一世称帝也不无好处。

威廉一世可不这么想,他认为西班牙近40年来革命不断,一个外来的王朝不可能在那里建立什么权威。即使今后与法国发生危机,也不可能指望西班牙能帮上什么忙。

俾斯麦又病了,4月11日回瓦尔青庄园。7天后他有电报到柏林说,

“病重,无法兼顾公务。”俾斯麦不理事有一个多月,但费尔森少校和布赫尔仍在活动,卡尔—安东与他俩一直保持接触,卡尔亲王甚至还对费尔赫少校说,要是他还年轻的话,他就要争取获得王位。

5月21日,俾斯麦回柏林,他上班的第一件事便是修书一封,给卡尔—安东亲王打气。利奥波德坚定了争取王位的信心。俾斯麦将这一新的情况用密码电报通知马德里后,于6月8日称“旧病复发”再次息隐瓦尔青,至于西班牙王位问题,他放空气说,的确是霍亨索伦家族的“家庭问题”,而不关北德联邦首相的事。

7月初,西班牙普鲁士的勾结终于泄密。法国人认为这下子可抓住了俾斯麦这老狐狸的尾巴。巴黎各大报连篇累牍地报道所谓“内情”,一时洛一阳一纸贵,政局扑朔迷离。7月9日,法国外交大臣指示驻柏林大使贝内德迪,要求威廉一世放弃支持卡尔亲王父子谋求王位一事。贝内德迪赶到埃姆斯温泉晋见威廉一世。威廉一世说他将以霍亨索伦家族的长辈身份,劝说他的堂弟兄。俾斯麦在瓦尔青听到这一情况后很愤怒,他致电国王,要求面谈。7月11日,国王才有密电回复,俾斯麦忙用密码本亲自译电。这天经管俾斯麦财务的犹太银行家、格尔森·冯·布莱希勒德给俾斯麦发来一函,请求指示。俾斯麦请妻子代复,约翰娜说,“尽管有些人举止轻率,但暂不会打仗。不过他认为,仗总是会打的。由于他也需要些钱花,也许可抛售些铁路股票。”

还是7月11日,威廉一世在埃姆斯虽对法国报纸和外交大臣抨击普鲁士感到恼火,但是,为履行诺言,一大早就打发副官施特兰茨上校,前去劝说卡尔亲王父子,不要当西班牙国王了。因火车晚点,直到晚上施特兰茨才见到亲王父子。两位亲王从命马上致电拿破仑三世,说他们放弃接受提名。威廉一世给俾斯麦的复电是,随时可来埃姆斯温泉。俾斯麦于当晚6时,从瓦尔青向外交部发电报:“不管有何情况发生,都随它去。”7月12日,俾斯麦从瓦尔青赶了一整天路,午后6时才到柏林,这时通知利奥波德放弃王位候选的电报正在那儿恭候着他。他首先想到的是:“在这个又蠢又倔的国王手下真不好做事,辞职回瓦尔青去算了!”不过另一份巴黎的电讯又吸引了他,法国政府和宣传媒介正不断将战争叫嚣升温。看来法国上下一班人比威廉一世也聪明不了多少。还是走着瞧吧。俾斯麦是巴不得战争由法国挑起,好将不义之名给它戴上。

晚上,俾斯麦等三巨头和内务大臣奥伊伦堡共进晚餐。他们都认为最好是同法国立即开战。俾斯麦次日决定待在柏林分析来自维也纳和伦敦的消息,请奥伊伦堡代他去趟埃姆斯。晚上,三巨头又在一起聚餐。7点至8点间,陪威廉一世到埃姆斯的阿贝肯发来电报。原来,贝内德迪在格拉蒙驱使下,又一次纠缠威廉一世,要威廉出具一书面文件表示今后永远也不会同意霍亨索伦家族的亲王当西班牙国王。格拉蒙想让这个文件登在法国报上,一可满足法国社会的虚荣心,二可在世人面前丢普国王和宰相的丑,以报俾斯麦讲他“蠢”的一箭之仇。据说,俾斯麦曾经对人说过,格拉蒙是个蠢货。威廉对法方这一过分要求十分恼怒,他坚决拒绝出具文字。贝内德迪企图让国王再同他面谈,副官奉命告诉他,国王对他已没什么好谈的了,威廉要阿贝肯给俾斯麦发电告知会见贝内德迪的详情,同时还授权俾斯麦向舆论界公布这一情况。

俾斯麦收到的密电,译出来是这样一段文字:

国王告诉我说,“早晨,当我在林一阴一道上散步时,贝内德迪伯爵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固执地要求我,务必答应他立即发电报宣称,倘若霍亨索伦支系入选王位一事复萌,我威廉一世绝不答应。我以严峻的态度拒绝了他这一无理要求,因为我不可能无尽期地担保这类事体。我也告诉他,我尚未收到什么新的消息,因为贝内德迪从巴黎和马德里得到的消息,肯定会比我得到的要迟,他应该明白,普鲁士当局并不预闻此事。”此后国王收到了卡尔—安东亲王一封信。国王曾告诉贝内德迪伯爵说,他正在等亲王的消息,国王因上述法方无理的强烈要求,并采纳了奥伊伦堡伯爵和我的意见,决定不再接见贝内德迪伯爵,并由副官通知他,国王已从亲王处得知贝内德迪所得自巴黎的消息证实,所以再没有什么话对大使说了。贝内德迪这种要求,以及国王的坚拒,是否宜于立即通报我们的大使与新闻界,国王听凭您首相定夺。

三巨头阅电后,罗恩和毛奇都没有吃晚餐的胃口了。完全可以预料,这封电文一经公之于众,可以起到引燃炸药库的作用。在德国人看来,是法国人傲慢无理,欺人太甚,竟强迫人家答应永不到西班牙继承王位;在法国人看来,德国皇帝目空一切,竟连一国使者都拒绝接见,何况还是一个比你强大的大国使者。双方群情激愤,这仗是非打不可的。俾斯麦后来回忆说:“我又仔细地将这电文读了几遍,我说电称国王授予我权力……。我问毛奇,我军战备情况如何。”毛奇回答,我军可随时投入战斗,战事愈早爆发,对普鲁士就愈有利。俾斯麦二话没说,抄起铅笔,将这篇电文涂抹概括,重新结构了一番,这个“小姑娘”便打扮成如下模样:

霍亨索伦家族的世袭亲王,业已放弃登临西班牙王位的全部要求,并将此意愿经西班牙政府转达法兰西政府。法兰西大使在获此信息之后,仍在埃姆斯再三强求于我国国王,请他致电巴黎,言国王本人担保倘若有选择霍亨索伦家族之人做西班牙国王之事复萌,将永不应允。国王于是不愿接见法兰西大使,并传谕值日副官,国王已再没有什么话通知大使了。

事实上俾斯麦并未添加篡改字句,只不过通过删节字句,使文字结构更显得紧凑明了,倒是最后一句,动了一两个词显得更客气。俾斯麦将这段重新结构的文字读了一遍,三巨头的法文修养都极好,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早将这段文字译成了法文,毛奇说:“明天巴黎各报出号外时会有好戏看。”

他随即用法文复述这段文字的头一句:“霍亨索伦家族的世袭亲王,业已放弃……。”罗恩马上接上第二句:“法兰西大使在获此信息之后,仍在埃姆斯……。”俾斯麦接上最后一句:“国王于是不愿接见法兰西大使,并传谕……。”他们用法文将这段文字玩了一通接龙游戏后,相顾开怀大笑了好一阵,便在餐桌前坐下来展开了一场歼灭战。俾斯麦吃得又多又快,当罗恩和毛奇还在文质彬彬地细嚼慢咽时,俾斯麦用餐巾擦着嘴站起来说:

“我得到确切情报,法皇因肾结石要接受手术治疗,但他怕死,决定不动手术了。战争即将爆发,这则电文明天便是晃动在高卢公牛前的红布,这家伙被红布激动起来后会暴跳如雷地用犄角向我们做不顾一切的冲刺。从恺撒、克罗维斯、查理曼一直到拿破仑一世,这些高卢的斗士以战争左右了阿尔卑斯山、比利牛斯山和莱茵河之间这片热土的命运。这些人都是战场上的统帅,他们的赫赫战功,使他们流芳百世。拿破仑三世想效尤,只可能身败名裂。正如毛奇将军说的,他志大才疏,体力不济,他倒是给我们提供了大好机会。高卢公牛要瞎冲撞这是肯定的,它前面是红布也好,小姑娘的裙子也好,橄榄枝也好,玫瑰花也好,它都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撞过来,反正它已利令智昏,忘乎所以了。”

7月14日,这天正是法国大革命纪念日。柏林各报刊出了俾斯麦版电文。晚上,巴黎各报的号外就分发到了纪念攻打巴士底狱而集会的人们手中。大街上的人群在高呼“打到柏林去!”。巴黎歌剧院这夜在落幕时又唱起了《马赛曲》,这是“街垒国王”倒台后一直被禁止演唱的。7月15日,法国议会批准了战争拨款。

1870年7月也许是法国流年不利的开端,66岁的乔治·桑正待在她的老家贝里的诺昂,此地离巴黎不远,当时气温都升到了45℃,四处草都没有一棵,树木干枯,黄叶纷纷落下,接着森林起火,惊愕的狼来到人们的住房周围转悠,流行病猖獗。乔治·桑说:“我从来未见过这样凄凉的夏天,加上战争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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