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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通史》第二十八章 两极分化的结束(1)

全球通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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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永久的盟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我们的利益才是永久的。

帕默斯顿勋爵

似乎十分有悖常理的是,就在欧洲诸殖民帝国土崩瓦解时,欧洲大陆正在恢复经济上的繁荣和政治上的独立。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所遭受的损失与接踵而来的冷战的压力一起迫使西欧依靠美国,东欧依赖苏联。几十年前还统治全球的欧洲大陆的前途这时似乎是暗淡的、危险的。但是,20世纪50年代时,东欧和西欧各国却惊人地东山再起。这一复兴同中国日益增长的实力和自信一起导致了一种全新的世界政治格局。美苏短暂的首要地位让位于一种新的多元化社会。这实质上意味着全球地方主义的恢复——至少从政治上来看是如此——这种全球地方主义是1500年以前的数千年中世界事务的特点。

一、美苏全球霸权

1947年,丘吉尔问道:"现在的欧洲是什么呢?它是一堆瓦砾,是一个藏骸所,是瘟疫和仇恨的发源地。"这是对包括西欧和东欧在内的整个欧洲大陆的生动描绘。西欧和东欧都被第二次世界大战弄得荒芜不堪、民穷财尽。这两个地区在战后都不得不向两个新超级大国——美国和苏联寻求支持。在军事方面,西欧依靠美国组织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而东欧则依靠苏联组织的华沙条约组织。在经济方面,西欧依赖于由美国提供资金的马歇尔计划,而东欧则依赖于经济互助委员会,从理论上说,这个委员会的任务是输送苏联援助的物资,但实际情况正相反。

这种形势与人们所熟悉的19世纪和20世纪初占优势的欧洲全球霸权的格局惊人地相反。19世纪和20世纪初时,全世界的人已习惯于整块整块的大陆为欧洲列强所瓜分,并开始认为这几乎就是事物正常秩序的一部分。但这时,发生的情况却恰恰相反:欧洲本身正在被外来的两个大国划分成两大势力范围;同时,欧洲的殖民地不管帝国的首都同意与否,全都在摆脱欧洲的控制。因此,在战后头几年中出现欧洲死亡的讣告并不令人奇怪。欧洲这时与希腊化时代的希腊相似,那些标题为《欧洲的末日审判》、《欧洲的政治崩溃》和《欧洲时代的消失》的论文都认为欧洲已灭亡。正如德国历史学家奥斯瓦尔德·施本格勒在目睹第一次世界大战带来的创伤之后写下了《西方的衰落》一样,德国社会学家阿尔弗雷德·韦伯在目睹第二次世界大战带来的更大的创伤之后写下《别了,欧洲历史》。

二、冷战的缓和

人们虽然不愿承认华盛顿和莫斯科的首要地位,但最终还是勉强地承认了,这一定程度上是因为面对冷战造成的压力和紧张局势,人们需要华盛顿和莫斯科的支持。但是,冷战在愈演愈烈地进行数年之后(见第二十六章第七节),到1953年开始减弱。一个原因是在晚年变得越来越多疑和强硬的斯大林于1953年4月去世了。他的较年轻的继承者准备缓和国外的冷战和国内的独裁统治。与此同时,在美国,新的艾森豪威尔政府正在取代杜鲁门政府。这也有助于国际形势的"缓和",因为艾森豪威尔能在朝鲜缔结和约,而杜鲁门则会由于国内的政治原因而认为这样做是极为困难的。因此,1953年7月,朝鲜战争宣告结束,从而消除了国际紧张局势中最大的一个根源。

第二个月,苏联政府宣布,它也掌握了氢弹的秘密。似乎十分有悖常理的是,由于苏联掌握氢弹这一事实有力地说明了战争已不再成为解决国际争端的可能方法,结果反而加强了和解运动。众所周知,美国在比基尼岛上引爆的那颗氢弹相当于1500万吨梯恩梯炸药。它比投在广岛上的那颗原子弹的威力还要大750倍,而那颗原子弹已炸死了78O00人。1955年3月1日,丘吉尔在对众议院的一次演讲中指出,新式武器除改变战争外,还改变了国际关系。它不仅威胁着象英国这样的小国的生存,而且威胁着美国和苏联这样的超级大国的生存。丘吉尔断言:"通过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过程,我们完全有可能达到这样一个历史阶段:安全成为恐怖的健壮的孩子。"

新的国际气氛的一个引人注目的表现是1955年7月艾森豪威尔总统、布尔加宁部长会议主席、艾登首相和富尔总理在日内瓦举行了"最高级"会议。这是自IO年前波茨坦会议以来举行的第一次"四巨头"会议。虽然会议没有达成任何实质性的决议,但气氛是热烈诚挚的。仅美苏领导人能会面并进行友好的讨论这一事实便是前几年关系冻结之后的一大进展。

军事上的僵持局面与冷战的缓和一起立即对全世界产生了影响。人们越来越确信世界大战不大可能爆发;这一点缓和了国际紧张局势,也缓和了各敌对集团的强硬态度。西欧各国不再十分担心有苏联入侵的危险,因而也不再认为须如此依赖于华盛顿,而是更乐于制订并实施它们自己的政策。东欧在较小的程度上也是如此,这多少说明了1956年波兰和匈牙利发生骚乱的原因。甚至在殖民地世界中也存在着这种影响。英法远征苏伊士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他们比纳赛尔软弱,而是因为他们不敢在一个有可能爆发氢弹战争的时代里冒点燃国际战火的危险。同样,由于这一原因,西方列强没能援助匈牙利的革命者,苏联人没能对波兰的民族主义共产党人采取军事行动。

大国受束缚的最明显的例子可在1962年的古巴危机中见到,这次危机的突然发生是因为美国通过空中侦察发现苏联正在古巴建造导弹基地,而且美国大部分地区不久就会在其射程之内。1962年10月22日,肯尼迪总统在一次引人注目的广播讲话中宣布,美国将采取断然措施来消除对美国的这一威胁,但是不会使赫鲁晓夫过于难堪,惹得他作出危险的反应。肯尼迪宣布实行"封锁",禁止舰船将进攻性武器运往古巴,并要求苏联撤走战略性导弹。但是,他没有要求取消卡斯特罗政权,也没有要求拆除古巴的防预性导弹。当开往古巴的苏联船只改变航线时,当美国确信苏联油船未带进攻性武器而允许它继续前进时,很明显,这两个国家都不想打仗。最后,10月28日,赫鲁晓夫宣布,他已下令将苏联导弹撤出古巴,并在联合国观察下拆除苏联设在古巴的所有基地,作为美国结束封锁并保证不入侵古巴的回报。

古巴危机再次表明,两个核大国都不敢采取以战争作为推进国策的工具的传统做法。虽然对抗和平地结束了,但这是很侥幸的事——非常侥幸,因此,它捉使双方为缓和世界紧张局势而重新作出努力。1963年8月5日,美国、英国和苏联签署了《禁止在大气层、外层空间和水下进行核武器试验条约》。这一条约得到了大多数国家的欢迎,它们也都签署了这一条约,只有当时正在向美苏首要地位挑战的两个大国——法国和中国拒绝签署。

1967年2月,拉丁美洲14个国家签署了禁止制造、使用或拥有核武器的条约。同一年,98个国家签署了禁止向环绕地球的轨道发射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禁止在月球或其他天体上安置这类武器、禁止任何国家将这些天体占为己有的条约。1968年初夏,包括美国和苏联在内的许多国家签署了防止核扩散条约,该条约规定,签约的核国家不得向非核国家提供核武器,禁止签约的非核国家制造核武器。这一条约于1970年3月5日开始生效,到这时已有47个国家签署。这些条约都有助于极大地缓和冷战所造成的国际紧张局势。

三、西欧的独立自主

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期间,西欧国家已无需美国提供经济援助,因而在政治问题的处理方面获得了更大的机动性。显着增长的生产率、全面的繁荣和共同市场的建立使经济独立成为可能,使西欧具有能与美国相比的经济实力。

在欧洲历史的长河中,共同市场的根源可追溯到很久以前。从中古时代起,哲学家和政治家就提出了统一西欧的种种方案。但实际上人们什么也没做,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带来的创伤使人们对基于完全主权国家的国际秩序产生怀疑时。20世纪20年代后期,法国和德国的外交部长考虑了建立欧洲合众国的计划。但是,大萧条的来临、纳粹德国和法西斯意大利的侵略结束了欧洲一体化的任何可能性。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其对人力物力资源的空前破坏再次使人们充分注意到有必要找到某种方法来摆脱国际混乱局面。1950年5月9日,问题有了突破性进展,当时,法国外交部长罗伯特·舒曼提出以煤钢联营作为发展欧洲一体化的小规模试验厂。这一建议旨在将为法国、德国、比利时和卢森堡这四个国家所分割的莱茵河流域的煤铁资源合并起来,做到使战争象舒曼所说的那样"不仅是不可想象的,而且是不可能的",从而减轻法国对工业复兴的西德的担忧。

舒曼的建议立即得到了热烈的响应。1951年4月18日,《欧洲煤钢联营条约》被签订,根据这一条约而成立的组织就称为"欧洲煤钢联营"(ECSC),它于1952年正式成立。最早成员国有6个:法国、德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这些成员国给了欧洲煤钢联营以决定价格、确定进出口税和分配原料的全部权力。它们还成立了一个管理机构——高级委员会,其总部设在卢森堡市。重大的政策性决议由经成员国议会选举产生的欧洲煤钢联营联合大会作出;各成员国之间的争端则由联营机构自己的法院解决。欧洲煤钢联营在短期内取得了惊人的成功。它不仅去掉了联营成员国中煤、钢产品的所有关税,而且消除了各种限制,如定额、进出口许可证、差别性运价或价格级差等。到1954年年中时,运过联营成员国边界的煤和钢比欧洲煤钢联营出现以前大约多40%。

但这仅仅是西欧一体化的开端。下一步的行动是,1957年3月25日,6个成员国又签订了两项条约,建立了欧洲原子能联营(Euratom)和欧洲经济共同体(EEC)即共同市场。欧洲原子能联营的目的是为了消除将来同核大国之间的能源差距而做好必要的准备。它包括共同进行原子能研究、自由交换原子能情报和建立一个共同市场进行原子能装备及物资的贸易等。欧洲原子能联营与美国的原子能委员会相似,所不同的仅在于它只关心将原子力量用于和平目的。共同市场的建立更为重要,园为它的目的是将欧洲煤钢联营的工作扩大到所有产品和所有部门,在规定的时期内减少所有的内部关税,到1969年12月31日时,取消所有这些关税,使6个成员国组成一个巨大的自由贸易区。

这时,欧洲取得了巨大的经济发展,这一方面是由于这种一体化,一方面是由于其他方面的发展,如引进美国的生产技术和管理技术。1950年至1964年间,西德、意大利和法国的国民总产值增长率分别为7.1%、5.6%和4.9%,而美国的国民总产值增长率只有3.5%。西欧经济力量不断增长的另一迹象是:1948年至1962年间,美国在自由世界的黄金中所占的份额已从71%下降到40%,而西欧所占的份额则从15%上升到44%。

与西欧和美国之间经济关系的变化相似的是政治关系的相应变化。戴高乐领导下的法国尤其如此,戴高乐在各个领域里都推行其独立自主的政策。这一点在1963年他不批准英国加入共同市场的申请时得到了清楚的证明。起初,英国拒绝加入共同市场,一方面是因为如果它加入,就意味着放弃它与英联邦的优惠贸易协议,一方面是因为它历来不愿意与欧洲大陆牵连在一起。丘吉尔曾对众议院这样说:"我们和它们意见相同,但不属于它们。"因此,1960年,英国组织了更具限制性的欧洲自由贸易联盟(英国、瑞典、挪威、丹麦、奥地利、瑞士和葡萄牙),称为"外七国",以区别于"内六国"。这一联盟规定,逐步取消内部关税,但和共同市场不一样,它没有规定超国家的控制手段和协调手段,也没要求对外部世界设立一种共同的关税。"外七国"并未有效地起作用,这反映在英国较低的经济增长率中。1962年,英国开始进行谈判,要求加入"内六国",但有关英联邦经济关系的问题引起了麻烦。另外,还有政治上的难题,戴高乐在1963年1月不批准英国的申请时阐明了这一点。他解释说,如果让英国及其"外七国"伙伴加入,就意味着最终会出现"一个依赖美国并由美国领导的庞大的大西洋共同体。"这是不能接受的;他想要的是一个由他扮演领导角色的"严格的欧洲组织"。

戴高乐的关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战略和核武器的独立自主方针同样具有决定性。美国的决策者们希望北约组织的军队装备常规武器,而美国仍准备在必要时用其强大的核突击部队进行干涉。戴高乐拒绝了这一战略,因为它使决定性力量掌握在外国人手中,而且只有华盛顿才能决定什么时候使用这种力量。因此,他着手发展法国自己的核武器和空中突击部队,以便及时得到核潜艇和氢弹的支持,戴高乐认为核潜艇和氢弹是他执行独立自主的外交路线所必不可少的力量基础。例如,1962年12月,他拒绝了麦克米伦首相和肯尼迪总统签订的有关建立一支配备带英国弹头的美国北极星导弹的北约组织核力量的协定。对戴高乐来说,这有点象在受他所谓的盎格鲁撒克逊势力的支配,他讨厌受这种支配,尤其是因为他同罗斯福和丘吉尔战时的那种不幸关系。同样,戴高乐拒绝遵守1963年7月美国、英国和苏联在莫斯科签订的"部分禁止核试验条约"。该条约禁止进一步在水下、大气层和外层空间进行核爆炸,这一点是法国不能接受的,因为它会妨碍法国核力量的进一步发展。

更引人注目的是戴高乐的不受约束的外交活动。1964年1月27日,他不顾华盛顿的一再抗议,在外交上完全承认了共产党中国。三天后,他解释说,他只是在"承认世界的现状"。他又说:"在这块(亚洲)大陆上,不能想象会出现不牵涉到它(中国)的和平或战争;难以让人相信,没有中国的参加,也能缔结一个关于东南亚国家的中立协定,而我们法国人对缔结这样一个协定特别关心。"因此,这位将军也在东南亚发起挑战,而美国当时正在那里用金钱、武器和军事代表团支持越南当局镇压越共的共产主义反叛者。戴高乐确信,美国的这些努力注定要失败,美国人将被赶出去,正如法国人1O年前被赶走一样。因而,他极力主张整个地区中立化,因为这将"驱除各种形式的外国干涉"。

这就是戴高乐对美国政策和美国领导地位的挑战。而且,这是一种全球范围的挑战,他派遣法国外交代表团和贸易代表团去拉丁美洲以及他自己访问墨西哥(1964年3月)的做法就证明了这一点;在访问墨西哥时,他着重强调了拉美各民族的共同传统和大国集团的"独立'。1969年,蓬皮杜接替戴高乐出任总统,他虽然没有戴高乐那么好斗,但也很有主见。这一点在197O年初表现得很清楚,当时,他在美国向以色列提供鬼怪式喷气式飞机之际同意将幻影式战斗机出售给利比亚。

四、东欧赢得自治

在西欧不依赖美国而独立的同时,东欧正从苏联获得一定程度的自治。东欧之所以能有这种变化,也是由于美苏的军事僵局和冷战的缓和。对东欧来说,另一重要因素是苏联领导人的变动。斯大林的去世不仅在苏联国内事务方面,而区在苏联与其东欧卫星国的关系上,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新的、稳定的领导层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在莫斯科出现的。最初,统治这个国家的是一个非正式的五人执政团——代表官僚机构的格奥尔基·马林科夫、代表老牌斯大林主义者的维亚切斯拉夫·莫洛托夫、代表军界的布尔加宁元帅、代表秘密警察的拉夫连季·贝利亚和代表党的机构的不太出名的尼基塔·赫鲁晓夫。三个月中,这个执政团因贝利亚的下台而少了一人。贝利亚下台前是秘密警察的首脑,因此他成为这个国家最令人憎恨、最令人畏惧的人,尤其是在斯大林于独裁统治后期过分猜疑的几年中。这时,他的同僚首先剥夺了他的权力,然后于1953年12月将他处决。事实证明,这是苏联社会发展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虽然苏联的普通老百姓仍远远享受不到充分的个人自由,但对深夜敲门和随即而来的枪决或流放到苦役拘禁地的担心已越来越小。苏联领导人也比较安心了。从此以后,他们若在经常性的政府改组和清党运动中失去权力,已无须付出他们的性命,而是在被降职或发配到乡下以后屈居于默默无闻的地位。

在剩下的四位中执掌领导权的马林科夫将斯大林的发展军备和重工业生产的重点转移到为长期受到忽视的人民大众提供更多的消费品方面。他通过放宽政府对集体农庄的控制、减少上交定额和增加农产品灼报酬来鼓励农民。在对外事务方面;马林科夫准许卫星国享有更多的自治权,甚至还对西方列强作出愿意友好的表示。他在向最高苏维埃发表的就职演说中宣布:"没有一个有争议的、未决的问题是不能通过和平手段来加以解决的。……这就是我们对包括美国在内的所有国家的态度。"

这一对内对外的缓和计划根本不能为好战、正统的斯大林主义者所接受。他们联合各种力量,设法使马林科夫于1955年2月下台。在经历接踵而来的权力斗争之后,军方最初居于支配地位。布尔加宁元帅成为部长会议主席,柏林的征服者、曾被斯大林解职的末可夫元帅出任国防部长。工作的重点重新回到了发展军备和重工业上,1955年5月中旬,各卫星国首次被聚合在一起与苏联结成正式的军事联盟。该联盟称为华沙条约组织,它实质上是苏联及其卫星国对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尤其是对当时正在重整军备的西德作出的反应。"

占优势的苏联军方不久就让位于逐渐获得政权的杰出政治家赫鲁晓夫。他利用他在共产党队伍中的权力基础,排挤掉了他的一个又一个同事。到1958年3月时,他已接替布尔加宁出任部长会议主席,这样,他不但成为党的领袖,而且成为政府的首脑。这标志着"集体领导"这一过渡时期的结束;赫鲁晓夫这时成为斯大林的无可争议的接班人。

早在两年前,即1956年2月25日,赫鲁晓夫就已投过一颗震动整个共产党世界的炸弹。他在对苏联共产党第二十次代表大会的讲话中,严厉指责已故斯大林的极度自负和恶劣透顶的背信行为及恐怖行径。据说,他当时不时流泪,将这位前独裁者描述为"有着病态疑心、极不信任他人的家伙",认为他应对官方屠杀"数千名城实、无辜的共产党人"的做法负责。在发表这篇惊人的长达4小时的抨击演说的过程中,赫鲁晓夫还攻击斯大林篡改和歪曲正式的共产党历史,甚至批评他的战争行为,指控这种行为导致惨重的失败,使死亡人数高得骇人。

感情奔放的赫鲁晓夫也许是被他自己的雄辩和长期受压抑的感情冲昏了头脑,泄露了比他打算说的还要多的东西。无疑,其影响比他所期望或预料的更强烈、更深远。斯大林的遗体从红场上列宁墓旁的陵墓中被挖了出来;他的塑像被砸碎;他的名字从苏联和东欧数千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城市和街道中被抹掉。新的意识形态领域的"解冻"使艺术家和作家能享有更多的批评苏联社会的自由。以往一向被斯大林的亲信牢牢控制着的外国共产党经历了一种逐渐削弱其意识形态和组织纪律的痛苦的反省。"自由的"、具有民族主义精神的共产党领导人这时开始坚持自己的权利、反对过去亲克里姆林宫的党魁。赫鲁晓夫的这颗炸弹的"影响"就是如此,这种影响同军事僵局和冷战缓解的催化作用一起,改变了苏联与其卫星国之间的关系。

大约早10年时,南斯拉夫爆发了东欧第一个反苏运动。根本的问题是,已成为各国首脑的共产党领导人是否还应继续服从克里姆林宫的纪律。甚至在战争年代里,铁托已坚决主张各国政党要独立,并按照这一主张行事。战后,他继续这样做,并能不受惩罚,这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南斯拉夫与西方海军强国接近。更重要的是,铁托和东欧大多数共产党领袖不同,他一直呆在自己的国家里,并建立了一支强有力的抵抗军;由于有了这支军队,他在战后几年中成功地反抗了斯大林。例如,他认为苏联人不支持他对的里雅斯特的强烈要求,并把这种不支持归因于苏联人希望加强意大利共产党的力量。铁托宣布:"据说这是一场正义的战争,我们也一直这样认为。但是,我们现在要寻求一个公正的结局。我们要求每个人都不受别人干涉。我们不想因别人而遭受痛苦,我们不愿被当作国际交易中的贿赂。"

莫斯科对这种有关共产党和共产党国家的独立的异端观点立即作出了反应。"告诉铁托同志",苏联大使警告说,"如果他再允许对苏联进行这样的攻击,我们将不得不在报上提出公开批评进行回击,而且不承认他。"这位持异端者拒不改变自己的主张。相反,他又犯了更多的罪。他批评了在南斯拉夫的苏联军官和官员的行为。他还试图建立南斯拉夫-保加利亚联盟,不过,由于莫斯科命令保加利亚人退出,这一联盟未能成立。当铁托发现自己正受到暗中监视时,他便让手下的特工人员盯住在南斯拉夫的苏联外交官和技术人员。最后,1948年6月,共产党和工人党情报局愤怒地宣布,将南斯拉夫共产党开除出情报局。但是,由于铁托在国内有牢固的地位,又从西方国家得到巨大的经济、军事援助,所以他没有屈服。1949年底,东欧流行着一句俗话:"马克思是上帝,列宁是耶稣,斯大林是圣保罗,铁托是第一个新教徒。"

这种新的异端邪说虽渐渐地传播开来,但仍须处于地下状态,因为苏联在东欧其他国家有着很大的权势。而"铁托主义"——马克思主义词典中的一个新词——仍限于局部地区,正等待着有机会冲出来。1956年,它的确冲了出来,因为那年出现的各种情况的结合对它很有利。最猛烈的剧变发生在两个有着悠久的反苏传统的国家——波兰和匈牙利。在赫鲁晓夫2月讲话的鼓舞下,这两个国家中出现了文人学士的讨论小组;接着,知识分子与口才较好的城市工人建立了联系。1956年春、夏两季,匈牙利和波兰的事件经历了相似的进程。但到秋天时,它们开始大不相同:匈牙利事件以武装起义和镇压告终,波兰事件的结果则是赢得了一定程度的个人自由和国家的独立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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