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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与情人》 第05章:走向社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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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瑞尔天一性一莽撞,对危险也满不在乎。因此不断地出事故。莫瑞尔太太每当听到一辆空煤车驶向家门口,她就会跑出起居室去看。想着丈夫很有可能坐在矿车里,脸色灰白,满面灰尘,浑身无力,不是病就是伤了。如果是他,她就会跑出去帮忙。

威廉去伦敦大约一年了,保罗刚刚离开学校、还没有找到工作。有一天,莫瑞尔太太正在楼上,保罗在厨房里画画——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忽然有人敲门。他生气地放下画笔去开门,母亲也打开窗户,往下看。

矿上一个衣着肮脏的小伙子站在门口。

他问:“这是沃尔特。莫瑞尔的家吗?”

“是啊。”莫瑞尔太太说:“什么事?”

但是她已经猜到了。

“你丈夫受伤了。”他说。

“哦,天哪!”她惊叫了一声,“他不出事那才是个奇迹呢。小伙子,这回他怎么啦?”

“我不太清楚。不过可能是腿受伤了。已经把他送到医院去了。”

“天哪!”她惊叫道,“哦,天哪,他就这副德一性一!从来没有安宁过五分钟,如果有,我宁愿去上吊!他的大拇指伤刚好,而现在——你见了他吗?”

“我在井下见过他。我看见他们把他放在矿车里送上去,他昏过去了。不过弗雷泽大夫在灯具室里给他检查的时候,他大喊大叫地咒骂着。他们要送他去医院时,他说他不去医院,要回家。”

小伙子结结巴巴地说完。

“他当然想回家,好让我来受拖累。谢谢你,小伙子,哦,天哪,我还没有受够吗?我受够了!”

她下了楼,保罗机械地继续着他的画。

“既然他们把他送到了医院,那么情况一定很糟糕。”她接着说,“他太粗心大意!别的人就没有这么多事故。是的,他想把担子压在我身上。哦,天哪,好不容易我们的生活才好了一点。把那些东西拿开,现在没有时间画画了,火车什么时候开?我得赶紧去凯斯顿了,我只好扔下卧室不管了。”

“我可以替你收拾。”保罗说。

“你不用。我想可以赶七点钟的车回来。哦,我的天,他要惹出来多少麻烦啊。

而且丁德山口那段花岗石路——还不如叫它碎石子路——简直可以把他颠死。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修修这条路。这么糟糕的路,何况坐救护车的人都是急病人。

为什么不在这儿开一家医院呢。如果那位老板买下了矿区,天哪,会有足够的事故发生,不用担心医院会倒闭。可是他们就不这样做,却一定把人放在一辆慢吞吞的救护车里,送到十英里外诺丁汉去。这太不像话了!咳,他还要找岔子!他一定会的。我知道谁陪他,巴克,我想就是他,可怜的家伙,他宁愿躲在任何地方,也不想住在医院里。可是我知道巴克会很好地照顾他。还不知道他要在医院住多久——他讨厌住在那里!不过,如果只是腿部受伤,那还不算太倒霉。“

说话的工夫她一直在准备着,匆匆取掉围腰,她蹲在烧水锅面前,把热水慢慢地灌进水壶里。

“我想把这个烧水锅扔在海底里!”她大声说着,一边不耐烦地拧着水龙头。

真是奇怪,这么矮小的女人有一双漂亮又有劲的胳膊。

保罗收拾好东西,放上茶壶,摆好桌子。

“四点二十才有火车。”他说,“你的时间很充裕。”

“哦,不,我没多少时间了。”她大声说,一面擦脸,一面从一毛一巾上眨着眼睛望着他。

“不,你来得及,不管怎样你得喝杯茶。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凯斯顿吗?”

“陪我一起去?我倒想问问,为什么陪我去?现在,我还应该给他拿些什么?

唉,天哪!他的干净衣服——上帝保佑,是干净的。不过最好还是烘干一些。还有袜子——他用不着袜子了——我想,还要一条一毛一巾吧,还有手绢,还有别的什么?“

“梳子、刀、叉和勺子。”保罗说。父亲以前住过院。

“天知道他的腿怎么样,”莫瑞尔太太接着说,一面梳着她那棕色的,细一软如丝的头发,不过掺杂着几缕白发。“他特别注意洗上半身,下半身他就觉得没必要洗,不过,这样的人在医院里也是见多不怪了。”

保罗已经摆好了桌子,他给母亲切了两片薄薄的黄油面包。

“给你。”他说道,在她面前放了一杯茶。

“再别烦我!”她烦躁地喊道。

“可是,你必须吃点,东西都摆好了。”他坚持说。

于是她坐下来,轻轻抿着茶,默默地吃了点面包,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几分钟后,她离开了,要步行两英里半才到凯斯顿车站。她把带给丈夫的东西全放在一个鼓鼓的网兜里。保罗看着她行走在树篱间的大路上——一个身材矮小、步履匆匆的背影,想到她又陷入痛苦、烦恼的深渊,他又为她而感到痛心。她内心焦急,疾步如飞,感到身后儿子的心紧紧地跟随着她,感到他在尽力为她分担重负,甚至支撑着她。她在医院时,她想到:“如果告诉孩子情况是多么的糟糕,他会很担心的。我最好还是谨慎点。”然而当她步履艰难的往家走时,她却感觉他会来分担她的重担的。

“情况糟糕么?”她一进门,保罗就问。

“不能再坏了。”她回答。

“什么?”

她叹着气坐了下来,解一开帽带,儿子望着她仰起的脸,和那双辛勤劳作的小手在颌下解着那个结。

“不过,”她回答道,“并不是很危险,可是护一士说,是粉碎一性一骨折。你看,一大块石头砸在他腿上——这儿——是有创骨折,有些折骨把肉都戳一穿了。”

“啊——太可怕了!”孩子们惊呼道。

“而且,”她继续说,“他自然嚷嚷着他快死了——他要不叫才怪呢。‘我不行了,亲一爱一的!’他看着我说:”别傻了!‘我说,’不管砸得多厉害,你也不会因为一条断腿要命的。‘’我不会活着出院的,除非进了棺材。‘他嘟囔着。’得了‘我说,’等你好点,你让他们把你放在棺材里抬到花园里开开心,我想他们也会的!‘’只要我们觉得那对他有好处。‘护一士长说。她是一个很好的护一士长,就是相当严格。“

莫瑞尔太太摘掉帽子,孩子们在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他的情况糟糕,”她继续说:“一时好不了,这一下砸得很重,失了好多血,当然,这次也很危险。根本说不准能不能完全复原。而且,还会发烧和引起坏疽病——如果情况坏下去,他会很快不行的。但是,他体质不错,皮肉也极容易长好。

所以我觉得不会一直这么坏下去。当然,有一块伤——“

她脸色苍白,情绪激动,三个孩子意识到父亲的情况是多么糟糕,屋子里一片沉默、焦虑。

“他总会好的。”过一会儿保罗说:“我也是这么给他说的。”母亲说。

每个人都沉默不作声做自己的事。

“他看上去也真像不得了的样子。”她说,“但护一士长说那是因为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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